《Undying Songs of the Cursed Love‧逾恆輓歌》
── Pirates of the Caribbean – Dead Man’s Chest 及 At World’s End 同人
配對﹕Davy Jones / Tia Dalma (aka Calypso)
說明﹕坑的起點在於那一滴 Davy 的淚水
(是的女人很容易被眼淚收買)
一直在等 VCD / DVD 出版重看後才繼續寫
只是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才拖到現在 OTZ
── Pirates of the Caribbean – Dead Man’s Chest 及 At World’s End 同人
配對﹕Davy Jones / Tia Dalma (aka Calypso)
說明﹕坑的起點在於那一滴 Davy 的淚水
(是的女人很容易被眼淚收買)
一直在等 VCD / DVD 出版重看後才繼續寫
只是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才拖到現在 OTZ
「Who can say where the road goes,
Where the day flows, only time?
And who can say if your love grows,
As your heart chose, only time?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sighs,
As you love flies, only time?
And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cries,
When your love lies, only time?」 (註一)
****
「你畏懼死亡嗎?」
遠遠超過一次;當他威脅性地把利器架在瑟縮發抖的水手的脖子上,或將自己滑不溜手的醜陋臉龐湊近驚恐不已的茫然眼珠時,他用著低沈而扁平的嗓音戲謔似地問道。沈重、突兀的尾音總是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這種強調尾音至一個畫蛇添足的程度的蘇格蘭口音,讓 Davy Jones 的問題顯得比在 Flying Dutchman 上服務多年的刑罰更加殘酷無情。他看著一個一個被問題所衍生的恐懼迫上絕路的胴體,慢慢的重新瞭解到「死亡」這個單字詞對脆弱生命的壓迫性有多強,如同絞刑架散發的陰寒氣息,纏繞著所有活躍、好動的細胞,使它們停止一切維持生命的機能。
「死亡讓你感到恐懼嗎?」
Davy 從來不曾詢問過自己這個問題。身為汪洋大海中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鬼」、「殘忍的惡魔」與「超渡海上亡魂者」,「死亡」對他而言並不陌生。在許許多多劫後餘生的水手和海盜繪影繪聲地描述的可怕故事中,他本人甚至是死亡的化身。不祥的代名詞 ── Davy Jones。然而,「死亡」這個詞彙他願意涉及的範圍只限於「殺戳對象」、「何時下殺手」、「殺害地點」、「如何殺害」及「屍體的數目」。僅此而已。連最基本的屠殺理由也如變幻無常的大海般詭譎難測,甚或跟他的魔櫃一樣虛無縹緲,似有若無。
因為這個原因。就因為這個原因。儘管 Jack Sparrow 拿著斷劍直指他那顆血淋淋的心臟,一臉奸計得逞的表情盯著他看,警告他別不顧一切地痛下殺手,Davy 的臨場反應也不過是微微一怔,然後冷笑一聲,提起手中利劍毫不猶豫地刺向 Will Turner 的心臟,用力絞扭。 Will 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扭曲表情。Jack 一臉不可置信,呆若木雞地握著斷劍和心臟佇立在甲板上。Elizabeth Turner 絕望地哭喊、尖叫,彷彿被刺中的不是她的新婚丈夫而是她。對死亡麻木的本能往往將 Davy 的行為變得雲譎波詭。
「死亡使你情緒反覆、食慾不振、輾轉反側?哈哈哈!」
胸口傳來一陣歷久彌新的疼痛,Davy 的八爪觸鬚受到刺激而捲曲在一起劇烈抖動。Jack 手上的斷劍被 Will 握著,穿過了稀薄的蠔殼、肌肉、血管、心房,將跳動頻率逐漸緩慢下來的豬肝色物體釘在 Flying Dutchman 的甲板上。屬於 Davy Jones 的心臟將要歸於寂靜。他要死了。是的,他要死了。由始至終,Davy 都沒有給予自己那道問題的答案。他合上漸趨沈重的眼皮,既眷戀又無奈地輕呼愛人的名字,仿若睡前在她枕邊送上的喁喁細語﹕「Calypso……」
問題從一開始就問錯了。
****
邊緣綴著白絲帶的海浪拍打著崖壁,激射出在陽光下閃爍生輝的水珠。翻滾的浪潮攀上灰褐色的岩石,又順其自然地滑落,露出附在岩面上的鋒利蠔殼。蔚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白雲,一群海鷗在白雲間翱翔,時而御風滑行,啁啾鳴叫;時而俯衝而下,捕捉獵物。金髮女子雙手提著飾有蕾絲邊的陽傘,膝上橫躺著由羽毛及絹布組成的象牙摺扇,百無聊賴地坐在被午後陽光曬得滾燙的石塊上。她看著身旁起伏不定的半透明浪潮朝經過多年海水侵蝕而誕生的甬道前進,在盡頭無力地撫過已生出一叢叢青苔的滑石,退回並融入湛藍的大海之中。
「喏,再說一遍那個關於海洋的傳說。 (註二)」嬌柔的女聲奇蹟地壓下波濤拍岸、浪花飛濺、海鷗鳴叫等生氣蓬勃的自然天籟,不偏不倚地鑽進正專心置致地研究小螃蟹的 Davy 耳內。後者半蹲在石塊上,伸出姆、食二指嫻熟地把偽裝成小圓石的螃蟹輕柔地抓起來,高舉在半空,並歪著頭趣味盎然地觀察緩緩開合的鋸齒狀蟹鉗,喃喃自語。「什麼?妳說了什麼?」Davy 摸向髮鬢抽出插在耳後的刀削鉛筆,在癱軟在他大腿上的簡陋筆記本草草地描繪著蟹鉗的外型。
沒來得及寫下螃蟹名字的 Davy 驀地慘叫一聲,跌坐在岩石上,右手食指懸掛著那只頑皮的小螃蟹。他邊雪雪呼痛地甩著右手,邊以愧疚的眼神回望他的女伴。「抱歉,剛才太專注了……」他花了好些時間擺脫掉那煩人的小傢伙,拾起鉛筆和筆記本走向放下陽傘的金髮女子。「妳說的是藍天與碧海的故事吧,Calypso?」
Calypso 採用了女性貴族的形體。她一頭麥穗般金黃的髮絲盤成四方的形狀向後梳,在移去陽傘的遮蔭後,散發著令人眩目的銀芒,襯得蒼白的臉龐邊緣浮現一圈微光。她瞪著一雙如海洋般深邃的澄澈藍眸,緊抿著玫瑰紅的薄薄唇片表示被忽視的不滿。穿著一身淺粉紅接近純白的綢緞連身裙使她看上去高貴嫻雅,連生氣的表情也帶著無以言喻的魅力。Calypso 挑起一道秀眉,透著迫人寒意的眼眸似是在反問﹕不然哩?
「好吧。」Davy 面向白波浪不斷翻滾的海洋,背負著雙手以抑揚頓挫的聲音把小時候母親的床邊故事娓娓道來﹕「從前有一個愛海的人,每天跑到海邊去看海,但海對他很冷淡。這個人就對海說﹕『我每天來看你,可你總是對我平平淡淡。難道你不能把你的激情展現給我嗎?』海聽了他的話,問﹕『你能接受我翻江倒海的愛嗎?』他回答﹕『可以,讓你的愛來得更猛烈些吧!』海被他的話語感動,頃刻間巨浪翻滾,狂風大做,巨浪一波接一波向岸邊而來。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海。當浪快要沖到他身旁的時候,他轉身就跑。海很傷心。
從此以後,海不敢輕易的把愛給予別人。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又有一個愛海的人。他不但每天來看海,還把自己的家搬到海邊,要以海為伴,終生守護在海的身邊。海被他的舉動感動了,並把溫馨的愛和猛烈的愛都給了他,他沒有跑,就這樣他們結合了。一段時間以後,他卻開始感到厭煩,總覺得海給予他的不是風平浪靜,就是波濤翻滾,再也不能給予他別的什麼愛了。就這樣他也悄悄的離開了海。」
「愚昧無知、以怨報的人類!」Calypso 咬牙切齒,低聲咒罵。
「海的傷心被藍天看在眼裡。它對海說:『請你不要傷心難過。其實他們都不懂你。他們看到的只是你的表面,海底的世界更加豐富多彩。五色的魚兒、豐富的礦藏、美麗的珊瑚…… 這些才是你為他們準備的,可惜他們不懂,只有我知道。』」
Calypso 提起白皙無瑕的手臂支撐著下巴,半瞇起眼睛細看專注地頌讀故事的他,嘴角不禁以愉的弧度深陷。只有他知道。那一夜星光滿瀉的微妙邂逅讓她了解到﹕他懂她。Davy 坐在漆黑的岩石上,手裡握著一個經過加工製作的碩大貝殼,湊近嘴邊輕輕吹奏。飄出殼口的並非是 Calypso 原以為的低沈、嘹亮、強悍,如同出征號角的振奮呼召,而是圓滑、細碎、柔軟的音色,接近長笛的悅耳質感。她由一道銀光化為人魚的形態,從礁石後現身,嚇到了那名漁夫。「你是怎麼做到的?我從來沒遇過一個人能夠吹得如此動聽。」Davy 慌忙擲下氈帽致意,他的眼神閃縮,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他又拉又扯地把身上的長套衫脫下請她穿上。靦腆的男孩,她心忖,笑著接下了。
「後來藍天和大海相愛了。可是因為相距遙遠,加上世俗的偏見,它們始終不能牽手,天各一方,彼此思念。隨著時間推移,思念更加濃厚了。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思念難以忍受的時候,藍天就以淚洗面,藍天的淚水滴落到海的心裡,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水,把整個海水染成了藍色。」Davy 凝視著遠方將天空與海洋連在一起的地平線,似乎沈醉在海洋傳說中。他靜止了半分鐘才迴身定睛看進女伴的眼裡,笑道﹕「這就是海天一色的由來。」
「嗯。」對方心不在焉地回應,本來盯著海水看的藍眸霍地望向 Davy。每當 Calypso 靜下心來聆聽海潮的沙沙聲,她腦中會不其然自動播放熟悉的旋律。在星光下舞動的旋律於那半分鐘內漸漸湊拼起來。那首歌她一聽便喜歡了,在探求樂音含義的期間,她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連貫而單獨的音符勾著海風縈迴,契合著海浪的進退,像滲入沙裡的浪花般靜靜地在海灘上磨蹭,像天上繁星一樣清靈、晶瑩,像在海面蓋上煙霏銀紗的皎潔明月那般柔情似水。她沒有忘記,Davy 告訴她,這是獻給湛洋的禮物。
「怎麼了?」Davy 輕聲問道 ── 他早已習慣了 Calypso 的喜怒無常。
此時此刻,Calypso 有一種仰頭高歌的強烈慾望。她優雅地站起,漠視了滾落岩面的摺扇,緩步踏上陡峭的崖邊。她不著痕跡地吸了一口帶著遠洋氣息的鹹味海風,啟唇唱著即興地配合音韻的歌詞﹕「As a circle turns you turn me inside-out. Those momentous moments of one’s life, I’ve heard, are seen by the drowning man.」Calypso 雙眉高聳,嘴巴張成完美的圓形,表情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堅毅。她腰背挺直,張開的雙臂高舉向天;她的頭向上揚,緊盯著天空的眼眸由碧藍色變成了深邃的藍,浪濤在她的眸中翻滾,掙脫了定型髮油的長髮和有著層層縐褶的連身裙襬在空中激盪地飄揚。「And here I stand, alone, far from the crowd. A shadow falls, cries out loud, there’s only joy, being here once again--」
「To sing a song to the sky, sing a song to the ocean, and watch the storm clouds pass by.」穩重的男低音平靜地接過低迴了半晌的歌曲。Davy 握住了女伴纖細的手腕。他感受到高亢的歌聲震顫著他倆緊合交纏的手。「Take my hand, lead me anywhere blue and grey are falling. And I’ll dream of sea and sky. Dreams of sea and sky... (註三)」Calypso 拉長了的幽怨尾音彷彿要隨著上升氣流衝上雲霄,拍翼追逐在雲層間嬉遊的鳥群。Davy 延續著穩定的震音應和,她深情地回頭仰望他,他不假思索地朝那嬌豔欲滴處吻了下去。浪潮吞食了曳然而止的迂迴高音,凶狠地拍打著崖壁。
當那兩片久違了的溫柔緊緊貼上她的唇瓣、奏起熟悉而陌生的律動時,Calypso 整個身體都酥軟了,連抓著 Davy 的破舊衣袖試圖站穩的力氣也全被她用來記錄這個難忘的過程。有那麼一瞬間,她忘記了自己的身分,忘記了他們地位懸殊的事實,忘記了這個菱角鋒利、清晰的空間的存在,而深深墮入了開天劈地前的渾沌世界,腦裡運轉著宇宙中星辰誕生所爆出的刺眼光輝。
「呃…… 對、對不起!」Davy 低下頭想找個洞鑽進去,他感到自己侵犯了女海神大人的神聖。「Davy……」接吻後 Calypso 雙頰發燙,可以看出兩片可愛的紅暈在其上浮現。她陶醉地發出一聲享受的呻吟,撲進對方懷裡,嬌羞而審慎地問道﹕「Davy,你會是我的藍天嗎?」
Davy 咧開嘴傻傻地笑了,他問非所答地說﹕「我歌喉不及妳好。」
****
‧註釋‧
1. 《Only Time》,愛爾蘭歌手 Enya 的作品
2. 《海洋傳說》擇自這個網頁,經過刪改﹕Fussy
3. 《Dreams of Sea and Sky》,女歌手 Surabhi 的作品
→ 待續
Where the day flows, only time?
And who can say if your love grows,
As your heart chose, only time?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sighs,
As you love flies, only time?
And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cries,
When your love lies, only time?」 (註一)
****
「你畏懼死亡嗎?」
遠遠超過一次;當他威脅性地把利器架在瑟縮發抖的水手的脖子上,或將自己滑不溜手的醜陋臉龐湊近驚恐不已的茫然眼珠時,他用著低沈而扁平的嗓音戲謔似地問道。沈重、突兀的尾音總是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這種強調尾音至一個畫蛇添足的程度的蘇格蘭口音,讓 Davy Jones 的問題顯得比在 Flying Dutchman 上服務多年的刑罰更加殘酷無情。他看著一個一個被問題所衍生的恐懼迫上絕路的胴體,慢慢的重新瞭解到「死亡」這個單字詞對脆弱生命的壓迫性有多強,如同絞刑架散發的陰寒氣息,纏繞著所有活躍、好動的細胞,使它們停止一切維持生命的機能。
「死亡讓你感到恐懼嗎?」
Davy 從來不曾詢問過自己這個問題。身為汪洋大海中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鬼」、「殘忍的惡魔」與「超渡海上亡魂者」,「死亡」對他而言並不陌生。在許許多多劫後餘生的水手和海盜繪影繪聲地描述的可怕故事中,他本人甚至是死亡的化身。不祥的代名詞 ── Davy Jones。然而,「死亡」這個詞彙他願意涉及的範圍只限於「殺戳對象」、「何時下殺手」、「殺害地點」、「如何殺害」及「屍體的數目」。僅此而已。連最基本的屠殺理由也如變幻無常的大海般詭譎難測,甚或跟他的魔櫃一樣虛無縹緲,似有若無。
因為這個原因。就因為這個原因。儘管 Jack Sparrow 拿著斷劍直指他那顆血淋淋的心臟,一臉奸計得逞的表情盯著他看,警告他別不顧一切地痛下殺手,Davy 的臨場反應也不過是微微一怔,然後冷笑一聲,提起手中利劍毫不猶豫地刺向 Will Turner 的心臟,用力絞扭。 Will 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扭曲表情。Jack 一臉不可置信,呆若木雞地握著斷劍和心臟佇立在甲板上。Elizabeth Turner 絕望地哭喊、尖叫,彷彿被刺中的不是她的新婚丈夫而是她。對死亡麻木的本能往往將 Davy 的行為變得雲譎波詭。
「死亡使你情緒反覆、食慾不振、輾轉反側?哈哈哈!」
胸口傳來一陣歷久彌新的疼痛,Davy 的八爪觸鬚受到刺激而捲曲在一起劇烈抖動。Jack 手上的斷劍被 Will 握著,穿過了稀薄的蠔殼、肌肉、血管、心房,將跳動頻率逐漸緩慢下來的豬肝色物體釘在 Flying Dutchman 的甲板上。屬於 Davy Jones 的心臟將要歸於寂靜。他要死了。是的,他要死了。由始至終,Davy 都沒有給予自己那道問題的答案。他合上漸趨沈重的眼皮,既眷戀又無奈地輕呼愛人的名字,仿若睡前在她枕邊送上的喁喁細語﹕「Calypso……」
問題從一開始就問錯了。
****
邊緣綴著白絲帶的海浪拍打著崖壁,激射出在陽光下閃爍生輝的水珠。翻滾的浪潮攀上灰褐色的岩石,又順其自然地滑落,露出附在岩面上的鋒利蠔殼。蔚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白雲,一群海鷗在白雲間翱翔,時而御風滑行,啁啾鳴叫;時而俯衝而下,捕捉獵物。金髮女子雙手提著飾有蕾絲邊的陽傘,膝上橫躺著由羽毛及絹布組成的象牙摺扇,百無聊賴地坐在被午後陽光曬得滾燙的石塊上。她看著身旁起伏不定的半透明浪潮朝經過多年海水侵蝕而誕生的甬道前進,在盡頭無力地撫過已生出一叢叢青苔的滑石,退回並融入湛藍的大海之中。
「喏,再說一遍那個關於海洋的傳說。 (註二)」嬌柔的女聲奇蹟地壓下波濤拍岸、浪花飛濺、海鷗鳴叫等生氣蓬勃的自然天籟,不偏不倚地鑽進正專心置致地研究小螃蟹的 Davy 耳內。後者半蹲在石塊上,伸出姆、食二指嫻熟地把偽裝成小圓石的螃蟹輕柔地抓起來,高舉在半空,並歪著頭趣味盎然地觀察緩緩開合的鋸齒狀蟹鉗,喃喃自語。「什麼?妳說了什麼?」Davy 摸向髮鬢抽出插在耳後的刀削鉛筆,在癱軟在他大腿上的簡陋筆記本草草地描繪著蟹鉗的外型。
沒來得及寫下螃蟹名字的 Davy 驀地慘叫一聲,跌坐在岩石上,右手食指懸掛著那只頑皮的小螃蟹。他邊雪雪呼痛地甩著右手,邊以愧疚的眼神回望他的女伴。「抱歉,剛才太專注了……」他花了好些時間擺脫掉那煩人的小傢伙,拾起鉛筆和筆記本走向放下陽傘的金髮女子。「妳說的是藍天與碧海的故事吧,Calypso?」
Calypso 採用了女性貴族的形體。她一頭麥穗般金黃的髮絲盤成四方的形狀向後梳,在移去陽傘的遮蔭後,散發著令人眩目的銀芒,襯得蒼白的臉龐邊緣浮現一圈微光。她瞪著一雙如海洋般深邃的澄澈藍眸,緊抿著玫瑰紅的薄薄唇片表示被忽視的不滿。穿著一身淺粉紅接近純白的綢緞連身裙使她看上去高貴嫻雅,連生氣的表情也帶著無以言喻的魅力。Calypso 挑起一道秀眉,透著迫人寒意的眼眸似是在反問﹕不然哩?
「好吧。」Davy 面向白波浪不斷翻滾的海洋,背負著雙手以抑揚頓挫的聲音把小時候母親的床邊故事娓娓道來﹕「從前有一個愛海的人,每天跑到海邊去看海,但海對他很冷淡。這個人就對海說﹕『我每天來看你,可你總是對我平平淡淡。難道你不能把你的激情展現給我嗎?』海聽了他的話,問﹕『你能接受我翻江倒海的愛嗎?』他回答﹕『可以,讓你的愛來得更猛烈些吧!』海被他的話語感動,頃刻間巨浪翻滾,狂風大做,巨浪一波接一波向岸邊而來。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海。當浪快要沖到他身旁的時候,他轉身就跑。海很傷心。
從此以後,海不敢輕易的把愛給予別人。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又有一個愛海的人。他不但每天來看海,還把自己的家搬到海邊,要以海為伴,終生守護在海的身邊。海被他的舉動感動了,並把溫馨的愛和猛烈的愛都給了他,他沒有跑,就這樣他們結合了。一段時間以後,他卻開始感到厭煩,總覺得海給予他的不是風平浪靜,就是波濤翻滾,再也不能給予他別的什麼愛了。就這樣他也悄悄的離開了海。」
「愚昧無知、以怨報的人類!」Calypso 咬牙切齒,低聲咒罵。
「海的傷心被藍天看在眼裡。它對海說:『請你不要傷心難過。其實他們都不懂你。他們看到的只是你的表面,海底的世界更加豐富多彩。五色的魚兒、豐富的礦藏、美麗的珊瑚…… 這些才是你為他們準備的,可惜他們不懂,只有我知道。』」
Calypso 提起白皙無瑕的手臂支撐著下巴,半瞇起眼睛細看專注地頌讀故事的他,嘴角不禁以愉的弧度深陷。只有他知道。那一夜星光滿瀉的微妙邂逅讓她了解到﹕他懂她。Davy 坐在漆黑的岩石上,手裡握著一個經過加工製作的碩大貝殼,湊近嘴邊輕輕吹奏。飄出殼口的並非是 Calypso 原以為的低沈、嘹亮、強悍,如同出征號角的振奮呼召,而是圓滑、細碎、柔軟的音色,接近長笛的悅耳質感。她由一道銀光化為人魚的形態,從礁石後現身,嚇到了那名漁夫。「你是怎麼做到的?我從來沒遇過一個人能夠吹得如此動聽。」Davy 慌忙擲下氈帽致意,他的眼神閃縮,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他又拉又扯地把身上的長套衫脫下請她穿上。靦腆的男孩,她心忖,笑著接下了。
「後來藍天和大海相愛了。可是因為相距遙遠,加上世俗的偏見,它們始終不能牽手,天各一方,彼此思念。隨著時間推移,思念更加濃厚了。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思念難以忍受的時候,藍天就以淚洗面,藍天的淚水滴落到海的心裡,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水,把整個海水染成了藍色。」Davy 凝視著遠方將天空與海洋連在一起的地平線,似乎沈醉在海洋傳說中。他靜止了半分鐘才迴身定睛看進女伴的眼裡,笑道﹕「這就是海天一色的由來。」
「嗯。」對方心不在焉地回應,本來盯著海水看的藍眸霍地望向 Davy。每當 Calypso 靜下心來聆聽海潮的沙沙聲,她腦中會不其然自動播放熟悉的旋律。在星光下舞動的旋律於那半分鐘內漸漸湊拼起來。那首歌她一聽便喜歡了,在探求樂音含義的期間,她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連貫而單獨的音符勾著海風縈迴,契合著海浪的進退,像滲入沙裡的浪花般靜靜地在海灘上磨蹭,像天上繁星一樣清靈、晶瑩,像在海面蓋上煙霏銀紗的皎潔明月那般柔情似水。她沒有忘記,Davy 告訴她,這是獻給湛洋的禮物。
「怎麼了?」Davy 輕聲問道 ── 他早已習慣了 Calypso 的喜怒無常。
此時此刻,Calypso 有一種仰頭高歌的強烈慾望。她優雅地站起,漠視了滾落岩面的摺扇,緩步踏上陡峭的崖邊。她不著痕跡地吸了一口帶著遠洋氣息的鹹味海風,啟唇唱著即興地配合音韻的歌詞﹕「As a circle turns you turn me inside-out. Those momentous moments of one’s life, I’ve heard, are seen by the drowning man.」Calypso 雙眉高聳,嘴巴張成完美的圓形,表情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堅毅。她腰背挺直,張開的雙臂高舉向天;她的頭向上揚,緊盯著天空的眼眸由碧藍色變成了深邃的藍,浪濤在她的眸中翻滾,掙脫了定型髮油的長髮和有著層層縐褶的連身裙襬在空中激盪地飄揚。「And here I stand, alone, far from the crowd. A shadow falls, cries out loud, there’s only joy, being here once again--」
「To sing a song to the sky, sing a song to the ocean, and watch the storm clouds pass by.」穩重的男低音平靜地接過低迴了半晌的歌曲。Davy 握住了女伴纖細的手腕。他感受到高亢的歌聲震顫著他倆緊合交纏的手。「Take my hand, lead me anywhere blue and grey are falling. And I’ll dream of sea and sky. Dreams of sea and sky... (註三)」Calypso 拉長了的幽怨尾音彷彿要隨著上升氣流衝上雲霄,拍翼追逐在雲層間嬉遊的鳥群。Davy 延續著穩定的震音應和,她深情地回頭仰望他,他不假思索地朝那嬌豔欲滴處吻了下去。浪潮吞食了曳然而止的迂迴高音,凶狠地拍打著崖壁。
當那兩片久違了的溫柔緊緊貼上她的唇瓣、奏起熟悉而陌生的律動時,Calypso 整個身體都酥軟了,連抓著 Davy 的破舊衣袖試圖站穩的力氣也全被她用來記錄這個難忘的過程。有那麼一瞬間,她忘記了自己的身分,忘記了他們地位懸殊的事實,忘記了這個菱角鋒利、清晰的空間的存在,而深深墮入了開天劈地前的渾沌世界,腦裡運轉著宇宙中星辰誕生所爆出的刺眼光輝。
「呃…… 對、對不起!」Davy 低下頭想找個洞鑽進去,他感到自己侵犯了女海神大人的神聖。「Davy……」接吻後 Calypso 雙頰發燙,可以看出兩片可愛的紅暈在其上浮現。她陶醉地發出一聲享受的呻吟,撲進對方懷裡,嬌羞而審慎地問道﹕「Davy,你會是我的藍天嗎?」
Davy 咧開嘴傻傻地笑了,他問非所答地說﹕「我歌喉不及妳好。」
****
‧註釋‧
1. 《Only Time》,愛爾蘭歌手 Enya 的作品
2. 《海洋傳說》擇自這個網頁,經過刪改﹕Fussy
3. 《Dreams of Sea and Sky》,女歌手 Surabhi 的作品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