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Kings‧吾等》
說明﹕洗澡的時候特別會胡思亂想 (抓頭)
試圖將字數控制在數百字內的極短篇產物
艾咪,超短篇就不勞煩妳囉 =] (反正這人都毫不在乎地亂來)
越軌味道愈來愈明顯了 (死)
我肯定是腦殼壞掉才把這篇分在這個分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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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軌味道愈來愈明顯了 (死)
我肯定是腦殼壞掉才把這篇分在這個分類
00 – 國王萬能
無所不能的國王
無所不能的國王
這世界的命運主宰在他們手上
但是他們未必可能為了愛情而結婚
任何一個國王也不可能
****
01 – 傀儡
他的妻子有著美麗如豔陽的笑容。
這提醒了他,他擁有的是一闕殘陽的人生。
遲暮而血腥。
完結前最輝煌璀璨,也最苟延殘喘的一剎那。
布拉德雷正居高臨下地站在建於大總統府大廳一側的吧檯後,面前躺著一本從手邊書架抽出來的硬皮書。他的手指抵著書籤翻到上次閱讀時所遺落的一頁,指腹謹慎地放在脆弱的書頁上,稍為弓起的指關節加重了吸吮接觸面的力度,儼然是一只屬於放浪形骸的野獸的利爪。
大總統夫人和塞利姆一起坐在樓下的沙發上,興致盎然地閱讀從國立圖書館借閱回來的圖書。布拉德雷沈默地凝視著二人密不可分的身影,瞳孔的顏色深邃得到了一個狙擊手扣下扳機前半秒的專注程度,完全不是丈夫或是父親應有的關愛眼神。他單手按上了妻子今天早上為他打得一絲不苟的領帶,向左右拉扯把它鬆開,並把手伸向了盛著烈酒與冰塊的酒杯。
就在這個時候,她注意到他的視線,抬頭對他露出了那個笑容。
幸福又靦腆宛如當初無心邂逅的少婦。
布拉德雷莫名舒坦地從鼻孔呼出一口氣,佈滿皺紋的嘴角不自覺地擠出了回應的微笑,做了一個祝酒的動作,即使他腦中並沒有什麼祝賀的理由。他把酒杯湊近唇邊,冰塊與玻璃碰撞的瞬間似乎磨擦出一聲放肆的冰冷哼笑。那躲在眼罩下的赤瞳可沒有錯過派拉特暗暗投射的戲謔眼神 ── 就鑲在一個名為塞利姆‧布拉德雷的小孩的軀體裡。
完美地糅合兩個根本不可能和平共處的極端的臉孔。
陰暗而刺眼,冷漠而熾熱,澄明而混濁。
表情高傲自大得如同他本人才是燒烤整片土地的烈日。
你太接近人類、接觸人類太久了。拉斯。
布拉德雷彷彿看見塞利姆好整以瑕地收回鄙夷的眼神,邊雙手捧起圖書調整位置好翻到下一頁,邊以一種小孩子不可能擁有的低沈、扁平聲線,從容地警告道。
可不正是?每晚與他同床共枕的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嗎?擁有溫暖與柔軟質感的胴體,同為脆弱與堅強的平凡心靈,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願意為他而活、而喜、而悲、而死的可悲生命體。
她的存在奠定了他的死亡。
她的存在奠定了他的存在。
不,她口中的「金格」未曾存在於現實之中。
「金格‧布拉德雷」之所以存在,本來就是等價交換的附屬產物。父親大人給了他登上亞美斯特利斯最高權力寶座所需的一切,包括這個虛無縹緲的名。他必須回報以終身不移的忠誠,整個交易過程很容易理解。
只有兩樣東西真正屬於這個無法植根於任何地方的軀殼。
名譽,他爭取回來的。
妻子,他親自挑選的。
可憐無辜的她選擇了依附在一個被人強行塗滿各種醜陋色彩的空白個體之上!
布拉雷正眼沒看硬皮書的內容一眼,便再度把它合上,迴身提起在架上彈跳的聽筒,等待另一邊的人發話。
「晚安,閣下,沒有打擾你休息吧?我是金布利。」
「晚安,紅蓮之鍊金術師。」
布拉雷平淡的沈穩聲線在他自己聽來,活像是一葉在暴風雨中將要傾覆的怒海小舟。無論他的身份是誰 ── 只為了被選中而活的大總統後補、位高權重的大總統閣下、以憤怒為本能作出任何決策的人造人拉斯 ── 他知道自己早已不能全身而退,他內心的一部分早已與父親大人所賜予的羈絆永遠地纏繞在一起了,有別於任何擁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
「接下來聽從雷文的指示而行動。不必擔心,我保證你的許可權。」
從一開始他就以昂首闊步的姿態勇敢地面對了賢者之石發動的落日紅侵吞,既然痛苦地理解了自己的立場,就更不敢忘記﹕
他不過是整個龐大官僚架構裡的其中一名弄臣。
****
02 – 機會主義者
古拉曼提著簡便的灰色旅行手提包,在行人略為稀疏的街道上走著,身旁是源源不絕、往來復返的車群。
持續磨損的膝蓋關節一直隱隱作痛著,讓他前額的肌肉都皺成一座座僵硬的小土丘。
當初真不該跟自己慪氣,隨便編個藉口遣走在火車站前等候多時的軍用車!
人行道上散佈著一層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的葉片,多種變異的色塊湊合成一幅向來路延伸而去的褪色卷畫。楓紅缺了那麼些點燃深秋精髓的烈焰,玉米黃貪婪地獨攬了屬於隆冬的萬物萎靡不振的氣息,棕褐吸納了從別處遠道而來的污衊顯得更墮落,就連翠綠也換上了母體所不能給予的慘淡神彩 ── 也許這是深夜閑靜無人的時分,隨著空氣中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而飄然殞落的一場告別舞。終於抵受不了日間環境所施加於自己的醜陋與老化,奄奄一息地倒臥在地後,又被一個又一個路邊車輪所帶起的氣流推擠至建築群的牆角,默默靜待死神好心的降臨,像個在冬夜無家可歸、不住在街角瑟縮抖動的棄子。
腳下軍靴的鞋跟扣在地上仍能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古拉曼聽見一種教人不舒服的撕裂聲,感覺有點舉步維艱,好像他正在踐踏著什麼似的。他壓低了深藍色的軍帽,把冰冷的手插回黑色大衣的口袋裡,面前生命短暫的白霧始終維持著一個穩定的冒起、竄動又散去的步調。他知道自己正在踐踏的是什麼,而他也不肯定當他到達目的地後,那個「什麼」會不會讓他愚蠢地作出無謂的反抗。
臉上如結在屋簷上的凝冰般沈重的表情突然起了一絲細微得不容易察覺的變化。躲在厚重鏡片後的雙目,由原本的黯淡無神在一瞬間轉換成帶有警戒意味的雪亮。
古拉曼停下腳步,手提包隨著步伐的餘勢晃了幾下。
來了。
一陣秋風急勁地掠過街道。它以媲美逐浪的白帶浪花的速度和流暢度,迅速拂過黑色大衣的毛絨表面,向前方看不見的終點線作百米衝刺,狂暴而隨性地剜起慵懶地躺在人行道上的落葉,讓它們身不由己地在空中翻滾旋轉,姿態單薄得宛若引路妖精的翅膀。
古拉曼一手攀上了大衣衣領將之收緊,與動作一起收縮的瞳孔盯著葉片再次跌落的地點,當中的顏色顯然被眼前的景象穿刺得更為複雜與深邃了。
秋風不是他止步的原因。
令他止步的,是那些混在狂風之中的東西。
古拉曼漠然地揉了揉突出的鷹勾鼻,被觸動的情緒卻使鬍子的每一根毛髮都豎立起來。
微冷的空氣包圍著這座人來人往的城鎮,平靜之下隱藏了讓人不安的味道。不久前被強制鎮壓的七年動盪就像歷年所有戰事一樣,抓住了僅有的一聲迴響,在時間無情的流逝下,演變成了東部城鎮脆弱不堪的重建地基的一部分,不時因著人民要求各異的呼聲動搖出裂痕來 ── 而這裡,在眼前冒起的這座建立在戰爭與和平的邊緣、無時無刻都在兩者之間奮力掙扎求存的堡壘,是操縱一切成敗得失的地方,龐大建築裡某個辦公室的某張椅子則是無上權力的象徵。那個權柄現在也安然地躺在他的肩膀上,陪他承受著這份惱人的屈辱。
古拉曼的眼睛不住仔細地掃瞄東方司令部開放的建築群,將之與中央司令部的神秘、隱密與封閉相比較。由兩旁荷槍實彈、緊守崗位的士兵,接續路程向上攀升的階梯,至反射著秋日景致的玻璃大門。
這不是通往榮耀的入口。
就在此時,主建築群的玻璃劃過一道不緩不急的滑翔倒影,來不及捕捉便消失在外牆的邊緣。古拉曼反射性地抬頭一看。近日難得蔚藍的天空襯著幾朵浮雲,更突顯了那只覓食老鷹的孤獨身影。牠悠閒地拍了拍翅膀,上升的氣流不斷撫弄著翅膀末端的羽毛,將牠穩定在固有的高度,使牠能夠長時間地滑翔直至心儀獵物的出現。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東部,經歷過內戰與殲滅戰洗禮的地方,充滿危機的地方。
古拉曼的視線再度落在靜止不動的玻璃門上,接著他低哼了一聲,嘴角彎起。抵達司令部後一直站在軍用車旁忐忑不安地等候的士兵注意到新任上司的身影,連忙小跑步地趕過來。
今天一整天都那麼的情緒化真不像是「古拉曼中將」一貫的作風呀。
古拉曼不客氣地將旅行手提包交給隨行士兵,率先緩步攀上階級,從容地走向東方司令部的大門彷彿那是他的家;中途不忘對向他立正敬禮的守門士兵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就用這副風燭殘年的老骨頭陪你們玩玩臥虎藏龍的遊戲吧。看看誰先倒下、誰有那個能耐先把金格‧布拉德雷從亞美斯特利斯的王座上拽下來。
古拉曼在心裡狂野地冷笑出聲,伸手順了順微翹的鬍鬚。
老人佝僂的身影逐漸淡入司令部巨大屋瓦的陰影下,沒有遺下任何使人起疑的痕跡。
****
03 – 內憂外患
要塞內部的走道上接二連三地湧現了從中央派遣來代替阿姆士唐少將接管布利古茲要塞的軍官,開發層的工人們不禁憂心忡忡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事情大條了。」
「他們不會發現雷文將軍的屍體吧?」
「應該不會吧。我們把水泥舖蓋得那麼漂亮…… 內部調查的話,少不免的了。」
「嘖!自從中央的人陸續出現在布利古茲以後,這裡沒一天安寧。」
「老大她行嗎?無緣無故就這樣被叫到中央去──」
「喂喂,依我看你把形勢完全搞錯了吧!現在的狀況是﹕沒有了她,我們行嗎?」
****
從第一眼看見那矗立在兩國邊境的巨大要塞起,她便知道了。
在狹小的軍用車裡,奧莉維亞要求駕駛中的下級把車窗完全放下。她把頭顱探出車外,伸手按著於寒風中亂舞的金色長髮。逐漸放大、迫近的灰沈影子倒映在那片湛藍裡,兩者交會的瞬間有如在羊皮紙上暈開的墨漬。架設在牆上的金屬管道折射著冬日難得綻放的明媚陽光,歡欣地躍動的光柱彷彿向世人昭告﹕此地終於迎來了首位真正的君王。
髮絲接連拍打著奧莉維亞‧米娜‧阿姆士唐准將的面頰,她嘴唇微張,喃喃自語地唸了一句﹕
「我回來了。」
值班的士兵發現邊境突然冒出了多拉克馬的軍隊,在山峰夾道、囤積著厚雪的平原整齊劃一地朝要塞列隊前進,許是覷準了國軍政府忙於應付東部內戰的大好時機前來進犯,企圖以慣有的武力鑽出一條瓦解亞美斯特利斯的縫隙。內部警報響起以後,布利古茲要塞像一部驀地被按下開關鍵啟動的機器,一下子從長眠的平靜狀態甦醒過來。
逐一開啟的巨型探照燈把要塞前方白皚皚的雪地照得如白晝般明亮,多拉克馬軍藏身在光線探射不到的暗裡屏息以待。他們在深沈的夜色裡緩慢地前進,靜靜地中吞吐著貪婪的氣息,照明設備猶如狼群圍剿獵物時虎視眈眈的赤豔眼睛,詭秘地散佈在雪原之上。
布利古茲的雪地在一剎那焚燒起來。
經過數回合的交手以後,多拉克馬的軍隊雖然稍有損傷,但仍然佔了上風,正打算乘勝追擊,趁布利古茲軍加強防備的時段進行另一輪無情的攻擊。數發位於前線的大砲迅速遭到點燃,砲彈射向穩固的石牆,引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砲彈發射的餘響還未散去,要塞上方繼續傳來士兵的吆喝聲與從未間斷的奔跑聲,他們匆忙、有序地向上級通報最新的戰況,有些提著沈重的箱子與工具補充軍用物資。士兵們繁忙的身影頻頻交錯而過,慌亂之中卻佇立著一道始終靜默的冷淡影子。奧莉維亞站在一台大砲旁,右腳踏前踩在要塞的邊緣,波瀾不驚的瞳仁瞬間納入了探照燈耀眼得讓人難以直視的光芒。她一手扶著砲管,另一手提著望遠鏡遠眺在煙霧裡整頓軍隊隊形的多拉克馬軍。
「太慢了。」邁爾茲別在背後的右手歪斜地提著上司的佩劍,左手同樣圈著望遠鏡觀察敵方的舉動,他沈默地站在奧莉維亞的身旁,對她所下的結論留心起來。
嘮叨的通訊兵還在焦慮地報告著要塞內、外部的損毀情況。「准將,要通知北方司令部請求支援嗎?」
「建議駁回。」發射後抖落的火藥粉遇潮後化為漫舞的雪精,掩蓋了日暮的腥紅,奧莉維亞凝視著彌漫著細碎霧氣的多拉克馬前線,銳利的眼睛閃過一絲微薄的笑意。「那群一直躲在支部防線後方的窩囊廢在冰天雪地裡管什麼用?這種小事我們自己解決,再聽見『請求支援』之類的蠢話我把你們從這裡扔下去餵熊。」她扭頭對副官下令﹕「準備還擊。」
****
那場局勢如預料中扭轉過來並大獲全勝的戰役換來了短暫的和平。
「恭喜您,准將。」
「大家辛苦了。邁爾茲、伯嘉尼亞,這裡交給你們處理,我下去看看損毀狀況。」
「我說,」伯嘉尼亞看著上司殺氣騰騰的背影離開竊聽範圍才鬼祟地咕噥道﹕「邁爾茲上尉,維修部會被修理得很慘吧?」
「…… 是吧。原本以為要塞的構造能多撐一陣子。」
雪之女王凱旋的步伐沒有絲毫拖邐,依舊輕盈,氣勢依舊強悍,彷彿行走在細碎浮雲之上的迷離神祉於午夜梭巡她的屬地。奧莉維亞撫著暴露在低溫下早已變得無比冰冷的佩劍 ── 只有副官一直緊握著的位置保留著人體的微溫。腳下的建築讓人感覺到與天空的接近,她稍微昂起了頭,若有所思地掃視著沾染著血腥味的夜空,因人造光源的污染而顯得幾乎不存在的星空降生為細絮的雪粉。那種苦澀的空靈她嚐到了。
巨型探照燈的光芒逐一消去,原本被遮蓋的星辰便顯現出來,在廣闊無垠的深藍夜幕裡閃爍著銀白的光輝。
連布利古茲最黯淡的星光都褪去後,在那之後,換誰來守衛「布利古茲的北壁」的城?
‧廢話‧
《海貓悲鳴時》的某魔女說到,支配世界需要三種力量﹕權力、財力和暴力 (炸)
相比起古拉曼和羅伊 (他們最多只能握有兩種),雪之女王大人基本上算是掌握了以上所有三種力量,沒有子嗣繼承真的很可惜呢
一個可怕的念頭開始蘊釀 (劍鋒瞬間穿過衣領從要塞上方被甩出去)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這人實在是太頹廢了
****
04 – 命名日
「我說﹕選中 ──」面容枯槁的男人站在一室久未使用的書籍與鍊金術儀器之中,邊撫著下巴那團疏於打理的凌亂鬍髭,邊對著手裡的一本書籍一臉憔悴地自說自話。
「噢,是的。」他的嘴角緩慢地蠕動起來,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賢者,口中吐出的簡潔字詞形成笑意充盈的眉目與皺紋,然後低沈、暗啞的聲線加重了語氣。
「選中!」他「啪」一聲合上了手中的硬皮書,使懸浮在斜陽光線裡的塵埃不規則地舞動起來,雀躍歡騰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
基斯蜜絲從大衣口袋掏出家門的鑰匙,將之插進門匙朝右邊扭了一個半圓,再把鑰匙取出。她沒有立即進行下一個步驟,直至掛勾脫離凹槽的「咔嚓」聲與鑰匙互相碰撞的金屬磨擦聲在空曠的廊道裡完全靜止下來。
基斯蜜絲扭動門鎖,不盡吹灰之力把門推開。木門靜靜地向內滑開,退至盡頭碰到牆壁時幾乎沒有發出半點驚擾到房中動靜的聲音。她警戒地掃視著如午夜巷弄般死寂一片的單位,感覺不到一絲危險。一如往常,室內只是不斷縈迴著透過縫隙從牆壁另一端飄來的各種細碎微響,人們安穩地活著的聲音 ── 聽在她耳裡卻有如一群過度興奮的大象在住所的周圍飛躍、奔馳。
有點…… 太過嘈雜,又有點刺耳。
基斯蜜絲放下抵在腰間的手,看著一堆在暗室裡比較鮮明的白布與飄浮在微光下的塵粒,不禁嘆了口氣。她有點笨拙地拉著小行李箱踩進室內,藉著從廊道的窗櫺與屋裡的窗簾透射進來的陽光,開始整理客廳。她扯掉蓋著沙發的白布,抖落一大團堆積已久的灰塵。她打了一個噴嚏,喃喃著伸手扇了扇面前凝滯的空氣,最後疲倦地在沙發上坐下來。她拍拍表面的真皮已經大片大片地剝落的沙發坐墊,不知不覺陷入了沈思,獨自地微笑起來。
「打擾了,基斯蜜絲夫人。您忘了關門。」莉莎一手抵在門框上,看著對方快要溶蝕在暗室裡的背影因自己突然的出現而猛地動了一下,才漸漸放鬆下來 ── 剛才她看見夫人的住所中門大開,還習慣性地把手伸向腰間想要拔槍防衛,右手抓空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了佩槍的必要,沒有了合法佩槍的理由。
「嘿,果然應該金盤洗手了。是妳啊,伊莉莎白。」基斯蜜絲頭也不回,只是隨便揮揮手當作打了招呼,她放肆地讓身軀陷入軟熟的沙發裡,慵懶地回應著﹕「可以幫我把窗簾拉開通通風嗎?順道把門關上。」
「好的。長途跋涉,您一定很累了。」莉莎提起酒吧老闆娘遺落在門邊的手提袋,走到窗前將厚重的簾子拉開並拴好。她費了些力氣扳起手柄,小心翼翼地推開兩扇蒙上一層灰褐色的窗戶,正午燦爛的豔陽瞬間佔領了陰霾滿佈的領域。莉莎回過頭來,臉上帶著誠摯的微笑。「基斯蜜絲夫人,歡迎回來。」
「謝謝妳啊,甜心。」基斯蜜絲抬起一手擋著刺眼的陽光,拿起放在沙發旁的手提袋翻找香煙盒與打火機。「那臭小子鬼混到哪兒去了?怎麼忍心讓妳自己一個人跑來這兒。不介意我抽口煙吧?」
「上…… 啊,不。」莉莎的眼神有點游離,顯然仍未能習慣變得更為親密的稱呼。「…… 羅伊他有點事情,晚一點才能過來,於是請我先來幫忙收拾收拾。」說完,莉莎爽快地捋起衣袖,把覆蓋家具用的白布都扯下來,摺疊好放在一旁,又從狹小的儲藏室取出掃帚、拖把和水桶。
「呵,退役了嗎?你們兩個。」基斯蜜絲當然沒有錯過莉莎難得露出的靦腆表情,她點燃了香煙,俯身向前饒富興味地盯著一身便服的莉莎。「你們現在都在做些什麼?」
「大概是顧問一類的事情。以往軍政合一的國軍政府正在緩慢地改組中,要完全轉變為以民為本的民主制恐怕還得花上一段不短的時間。我們主要的職責是出席新政府召開的會議,以個人的軍事經驗為重組政制的提案提供各種意見。現任軍人交還軍籍後該何去何從是一個需要審慎考慮的議題,對外關係也是一個讓人頭痛不已的問題。」
「現任大總統閣下竟然放心讓一個瞎子在她手下亂來,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基斯蜜絲從抽屜裡取出煙灰缸,更正道﹕「應該說,這個女人很大膽。」
「阿姆士唐閣下認為他有利用價值﹕殲滅戰及其後的軍事經驗,具抱負的遠大目光,還有爭取民心的潛力。」莉莎頓了一頓,沒有把最殘酷的一句吐露。「叛亂期間我方從電台廣播的演說裡似乎贏得了不少民眾的支持,閣下認為羅伊高調參與政府會議有助推動民間支持政改。」她走進開放式廚房,旋開水龍頭發現還有食水供應便沾濕了一塊抹布。「能夠參與推動國家改變的盛事,對於被盟友利用一事他也沒什麼怨言。」
「他的影響力那麼廣嗎?」基斯蜜絲背靠在窗邊,右手夾著香煙,左手托在右肘下五指伸張緊抓著煙灰缸,詢問的語氣帶點不可置信。她無法相信捨棄了殺手心腸的養子,最終能夠在以意想不到的兇殘手段自相殘殺的軍政府戰場裡生存下來。待得到莉莎肯定的回答,老闆娘才維持著佇立的姿勢,有好一段時間不發一言。
「伊莉莎白,」基斯蜜絲手中的香煙朝莉莎的方向點了點。「妳知道『羅伊』這名字的涵義吧。」
「代表『國王』,對吧?」莉莎專注地擦拭著流理台,間或抬起眼簾觀察對方的反應。「他偶爾會跟我抱怨,說不知道父母為什麼要給他取一個擔子這麼重的名字。」
「喔?我看他倒是挺樂在其中。」基斯蜜絲的眉頭若有所指地挑了起來。「當初他的父母會選這個名字,純粹是因為這名字易讀、易寫、易記,並不是希冀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後出人頭地,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業。」她凝視著埋藏著點點星火、未從煙頭處掉落的煙灰。「結果,他還真的幹出來了。」
「您一定很驕傲吧,夫人。」
基斯蜜絲動了動姆指把煙灰撣落,越過窗櫺的目光落在遙遠的某方,似乎想要掩飾眸中洩露的真實情感。她還記得,當年她把剛失去父母的養子帶回家,她牽著他的小手,看著他淚流不止、哭哭啼啼的心痛。「…… 是的,能夠當這個孩子的養母,我很驕傲。」語畢,她頑皮地笑了笑。「要是他能夠把妳娶回家,我就萬事安心了。」
「基斯蜜絲夫人……」
適時地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面頰略顯緋紅的莉莎想要應門,卻被基斯蜜絲一個手勢阻止了。「來了!」她敷衍地應道,把煙頭毫不留情地按進煙灰缸,再把煙灰缸隨手放到櫃檯上,然後打開了門。眼前的男子左手拴著一根拐杖,拐杖纏著一條狗繩,他懷裡抱著裝滿食物的紙袋,臉上掛著讓人感到安心的微笑。來回踢踏著的色疾風號從喉間發出了感興趣的嗚嗚聲。
「買菜買這麼久啊?想餓死我不成。」基斯蜜絲一把揪起紙袋,瞧了瞧內裡盛載的豐富食材,滿意地點了點頭。
羅伊愣了一愣,隨即展露了燦爛的笑容。「午安,夫人,歡迎回家!」他傾身趨前熱情地擁抱自己的養母,並在她的鬢邊印上一吻。「您不在中央的這段時間,大家都很掛念您呢!」
「不錯嘛,還有人記得有我這麼一個老人。」基斯蜜絲用力地拍了拍養子的面頰,輕描淡寫地提醒道﹕「別忘了你欠我一間酒吧。你記得的吧?」
「就等您回來挑選地段,我心目中有幾個適合經營酒吧的地點。」羅伊捏著養母的手,讓對方把他引進屋裡,他疑惑的道﹕「怎麼沒塗指甲油了?」
「喂,我改變主意了。我要退休,你送我一間房子吧。」
「不好吧!」羅伊皺起眉頭。「店裡的女孩回來後會失業的……」
基斯蜜絲鄙夷地斜睨著養子,把紙袋塞回他手裡。「不要找藉口了。店裡原本就不歡迎盲人,省得他們裝無辜亂吃豆腐。」
「呃、我才不是那樣的人。」
「養了你這麼多年,你是什麼人我清楚得很。」基斯蜜絲從煙盒裡抽出一根新簌簌的香煙,貼在鼻子底下貪婪地嗅了嗅。「啊,對了,我換口味了,下次來拜訪的時候不要買錯牌子了喔!」
「夫人……」
「別一碰面便嘮嘮叨叨的,讓我一個人靜靜,你跟伊莉莎白做菜去。」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走近窗邊想要用打火機點燃香煙。
「抱歉,莉莎,我遲到了。」
「只有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莉莎嘆了口氣,接過狗繩。「疾風號,過來,坐下。」
羅伊苦笑著把沈重的紙袋放到流理台上,詢問莉莎各種烹調用具的準確位置。莉莎先是解開拴在疾風號項鍊上的掛勾收起狗繩,叮囑牠不可隨地便溺,接著才協助羅伊準備料理食材,途中不忙加插國情相關的話題。
這小子…… 雖然長大了,但是到了最後還是會人如其名 ── 像國王一樣被身邊的人寵著而已吧!
基斯蜜絲倚在窗前偷瞄二人貼近彼此的背影,裝作朝跟她一樣享受著日光浴的綠葉吞雲吐霧,漫不經心地撫弄著中指與無名指上的指環。「運氣該死的真好。他們為你改了個好名字呢,萊仔。」她低頭盯著眼珠子正骨碌碌地轉動著的黑犬。「你說是吧?」
蹲坐在老闆娘腿間的疾風號使勁地搖著尾巴,抬起頭愉快地吠叫了一聲。
‧廢話‧
好了,佐莎各自瞎掉的情節我都寫過了,只是這篇有夠歡樂歡樂到超字我無法言語
← 差點腦殘到讓羅伊去提菜籃 (想像一下) 然後猛然想起有紙袋這回事 (掩面)
形象!where are you!!! (天音﹕早就被妳寫到沒有了!)
其實覺得用「失明」來描述羅伊的狀況還是有點不對勁
畢竟他被奪去的是很抽象的東西,而不是眼睛的部位壞掉退化什麼
失明人士能夠做的事情還是很多的
在電視節目上看過其中一位可以自己煮完一道菜 (由清洗材料至烹調、上菜)
連憑聲拍照也可以,實在是很堅強 (姆指)
所以最壞打算就是羅伊您給我退位讓賢吧哈哈哈! (痛毆)
→ 軍部篇完結,人造人篇待續
無所不能的國王
無所不能的國王
這世界的命運主宰在他們手上
但是他們未必可能為了愛情而結婚
任何一個國王也不可能
****
01 – 傀儡
他的妻子有著美麗如豔陽的笑容。
這提醒了他,他擁有的是一闕殘陽的人生。
遲暮而血腥。
完結前最輝煌璀璨,也最苟延殘喘的一剎那。
布拉德雷正居高臨下地站在建於大總統府大廳一側的吧檯後,面前躺著一本從手邊書架抽出來的硬皮書。他的手指抵著書籤翻到上次閱讀時所遺落的一頁,指腹謹慎地放在脆弱的書頁上,稍為弓起的指關節加重了吸吮接觸面的力度,儼然是一只屬於放浪形骸的野獸的利爪。
大總統夫人和塞利姆一起坐在樓下的沙發上,興致盎然地閱讀從國立圖書館借閱回來的圖書。布拉德雷沈默地凝視著二人密不可分的身影,瞳孔的顏色深邃得到了一個狙擊手扣下扳機前半秒的專注程度,完全不是丈夫或是父親應有的關愛眼神。他單手按上了妻子今天早上為他打得一絲不苟的領帶,向左右拉扯把它鬆開,並把手伸向了盛著烈酒與冰塊的酒杯。
就在這個時候,她注意到他的視線,抬頭對他露出了那個笑容。
幸福又靦腆宛如當初無心邂逅的少婦。
布拉德雷莫名舒坦地從鼻孔呼出一口氣,佈滿皺紋的嘴角不自覺地擠出了回應的微笑,做了一個祝酒的動作,即使他腦中並沒有什麼祝賀的理由。他把酒杯湊近唇邊,冰塊與玻璃碰撞的瞬間似乎磨擦出一聲放肆的冰冷哼笑。那躲在眼罩下的赤瞳可沒有錯過派拉特暗暗投射的戲謔眼神 ── 就鑲在一個名為塞利姆‧布拉德雷的小孩的軀體裡。
完美地糅合兩個根本不可能和平共處的極端的臉孔。
陰暗而刺眼,冷漠而熾熱,澄明而混濁。
表情高傲自大得如同他本人才是燒烤整片土地的烈日。
你太接近人類、接觸人類太久了。拉斯。
布拉德雷彷彿看見塞利姆好整以瑕地收回鄙夷的眼神,邊雙手捧起圖書調整位置好翻到下一頁,邊以一種小孩子不可能擁有的低沈、扁平聲線,從容地警告道。
可不正是?每晚與他同床共枕的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嗎?擁有溫暖與柔軟質感的胴體,同為脆弱與堅強的平凡心靈,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願意為他而活、而喜、而悲、而死的可悲生命體。
她的存在奠定了他的死亡。
她的存在奠定了他的存在。
不,她口中的「金格」未曾存在於現實之中。
「金格‧布拉德雷」之所以存在,本來就是等價交換的附屬產物。父親大人給了他登上亞美斯特利斯最高權力寶座所需的一切,包括這個虛無縹緲的名。他必須回報以終身不移的忠誠,整個交易過程很容易理解。
只有兩樣東西真正屬於這個無法植根於任何地方的軀殼。
名譽,他爭取回來的。
妻子,他親自挑選的。
可憐無辜的她選擇了依附在一個被人強行塗滿各種醜陋色彩的空白個體之上!
布拉雷正眼沒看硬皮書的內容一眼,便再度把它合上,迴身提起在架上彈跳的聽筒,等待另一邊的人發話。
「晚安,閣下,沒有打擾你休息吧?我是金布利。」
「晚安,紅蓮之鍊金術師。」
布拉雷平淡的沈穩聲線在他自己聽來,活像是一葉在暴風雨中將要傾覆的怒海小舟。無論他的身份是誰 ── 只為了被選中而活的大總統後補、位高權重的大總統閣下、以憤怒為本能作出任何決策的人造人拉斯 ── 他知道自己早已不能全身而退,他內心的一部分早已與父親大人所賜予的羈絆永遠地纏繞在一起了,有別於任何擁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
「接下來聽從雷文的指示而行動。不必擔心,我保證你的許可權。」
從一開始他就以昂首闊步的姿態勇敢地面對了賢者之石發動的落日紅侵吞,既然痛苦地理解了自己的立場,就更不敢忘記﹕
他不過是整個龐大官僚架構裡的其中一名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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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 機會主義者
古拉曼提著簡便的灰色旅行手提包,在行人略為稀疏的街道上走著,身旁是源源不絕、往來復返的車群。
持續磨損的膝蓋關節一直隱隱作痛著,讓他前額的肌肉都皺成一座座僵硬的小土丘。
當初真不該跟自己慪氣,隨便編個藉口遣走在火車站前等候多時的軍用車!
人行道上散佈著一層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的葉片,多種變異的色塊湊合成一幅向來路延伸而去的褪色卷畫。楓紅缺了那麼些點燃深秋精髓的烈焰,玉米黃貪婪地獨攬了屬於隆冬的萬物萎靡不振的氣息,棕褐吸納了從別處遠道而來的污衊顯得更墮落,就連翠綠也換上了母體所不能給予的慘淡神彩 ── 也許這是深夜閑靜無人的時分,隨著空氣中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而飄然殞落的一場告別舞。終於抵受不了日間環境所施加於自己的醜陋與老化,奄奄一息地倒臥在地後,又被一個又一個路邊車輪所帶起的氣流推擠至建築群的牆角,默默靜待死神好心的降臨,像個在冬夜無家可歸、不住在街角瑟縮抖動的棄子。
腳下軍靴的鞋跟扣在地上仍能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古拉曼聽見一種教人不舒服的撕裂聲,感覺有點舉步維艱,好像他正在踐踏著什麼似的。他壓低了深藍色的軍帽,把冰冷的手插回黑色大衣的口袋裡,面前生命短暫的白霧始終維持著一個穩定的冒起、竄動又散去的步調。他知道自己正在踐踏的是什麼,而他也不肯定當他到達目的地後,那個「什麼」會不會讓他愚蠢地作出無謂的反抗。
臉上如結在屋簷上的凝冰般沈重的表情突然起了一絲細微得不容易察覺的變化。躲在厚重鏡片後的雙目,由原本的黯淡無神在一瞬間轉換成帶有警戒意味的雪亮。
古拉曼停下腳步,手提包隨著步伐的餘勢晃了幾下。
來了。
一陣秋風急勁地掠過街道。它以媲美逐浪的白帶浪花的速度和流暢度,迅速拂過黑色大衣的毛絨表面,向前方看不見的終點線作百米衝刺,狂暴而隨性地剜起慵懶地躺在人行道上的落葉,讓它們身不由己地在空中翻滾旋轉,姿態單薄得宛若引路妖精的翅膀。
古拉曼一手攀上了大衣衣領將之收緊,與動作一起收縮的瞳孔盯著葉片再次跌落的地點,當中的顏色顯然被眼前的景象穿刺得更為複雜與深邃了。
秋風不是他止步的原因。
令他止步的,是那些混在狂風之中的東西。
古拉曼漠然地揉了揉突出的鷹勾鼻,被觸動的情緒卻使鬍子的每一根毛髮都豎立起來。
微冷的空氣包圍著這座人來人往的城鎮,平靜之下隱藏了讓人不安的味道。不久前被強制鎮壓的七年動盪就像歷年所有戰事一樣,抓住了僅有的一聲迴響,在時間無情的流逝下,演變成了東部城鎮脆弱不堪的重建地基的一部分,不時因著人民要求各異的呼聲動搖出裂痕來 ── 而這裡,在眼前冒起的這座建立在戰爭與和平的邊緣、無時無刻都在兩者之間奮力掙扎求存的堡壘,是操縱一切成敗得失的地方,龐大建築裡某個辦公室的某張椅子則是無上權力的象徵。那個權柄現在也安然地躺在他的肩膀上,陪他承受著這份惱人的屈辱。
古拉曼的眼睛不住仔細地掃瞄東方司令部開放的建築群,將之與中央司令部的神秘、隱密與封閉相比較。由兩旁荷槍實彈、緊守崗位的士兵,接續路程向上攀升的階梯,至反射著秋日景致的玻璃大門。
這不是通往榮耀的入口。
就在此時,主建築群的玻璃劃過一道不緩不急的滑翔倒影,來不及捕捉便消失在外牆的邊緣。古拉曼反射性地抬頭一看。近日難得蔚藍的天空襯著幾朵浮雲,更突顯了那只覓食老鷹的孤獨身影。牠悠閒地拍了拍翅膀,上升的氣流不斷撫弄著翅膀末端的羽毛,將牠穩定在固有的高度,使牠能夠長時間地滑翔直至心儀獵物的出現。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東部,經歷過內戰與殲滅戰洗禮的地方,充滿危機的地方。
古拉曼的視線再度落在靜止不動的玻璃門上,接著他低哼了一聲,嘴角彎起。抵達司令部後一直站在軍用車旁忐忑不安地等候的士兵注意到新任上司的身影,連忙小跑步地趕過來。
今天一整天都那麼的情緒化真不像是「古拉曼中將」一貫的作風呀。
古拉曼不客氣地將旅行手提包交給隨行士兵,率先緩步攀上階級,從容地走向東方司令部的大門彷彿那是他的家;中途不忘對向他立正敬禮的守門士兵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就用這副風燭殘年的老骨頭陪你們玩玩臥虎藏龍的遊戲吧。看看誰先倒下、誰有那個能耐先把金格‧布拉德雷從亞美斯特利斯的王座上拽下來。
古拉曼在心裡狂野地冷笑出聲,伸手順了順微翹的鬍鬚。
老人佝僂的身影逐漸淡入司令部巨大屋瓦的陰影下,沒有遺下任何使人起疑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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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 內憂外患
要塞內部的走道上接二連三地湧現了從中央派遣來代替阿姆士唐少將接管布利古茲要塞的軍官,開發層的工人們不禁憂心忡忡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事情大條了。」
「他們不會發現雷文將軍的屍體吧?」
「應該不會吧。我們把水泥舖蓋得那麼漂亮…… 內部調查的話,少不免的了。」
「嘖!自從中央的人陸續出現在布利古茲以後,這裡沒一天安寧。」
「老大她行嗎?無緣無故就這樣被叫到中央去──」
「喂喂,依我看你把形勢完全搞錯了吧!現在的狀況是﹕沒有了她,我們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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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眼看見那矗立在兩國邊境的巨大要塞起,她便知道了。
在狹小的軍用車裡,奧莉維亞要求駕駛中的下級把車窗完全放下。她把頭顱探出車外,伸手按著於寒風中亂舞的金色長髮。逐漸放大、迫近的灰沈影子倒映在那片湛藍裡,兩者交會的瞬間有如在羊皮紙上暈開的墨漬。架設在牆上的金屬管道折射著冬日難得綻放的明媚陽光,歡欣地躍動的光柱彷彿向世人昭告﹕此地終於迎來了首位真正的君王。
髮絲接連拍打著奧莉維亞‧米娜‧阿姆士唐准將的面頰,她嘴唇微張,喃喃自語地唸了一句﹕
「我回來了。」
值班的士兵發現邊境突然冒出了多拉克馬的軍隊,在山峰夾道、囤積著厚雪的平原整齊劃一地朝要塞列隊前進,許是覷準了國軍政府忙於應付東部內戰的大好時機前來進犯,企圖以慣有的武力鑽出一條瓦解亞美斯特利斯的縫隙。內部警報響起以後,布利古茲要塞像一部驀地被按下開關鍵啟動的機器,一下子從長眠的平靜狀態甦醒過來。
逐一開啟的巨型探照燈把要塞前方白皚皚的雪地照得如白晝般明亮,多拉克馬軍藏身在光線探射不到的暗裡屏息以待。他們在深沈的夜色裡緩慢地前進,靜靜地中吞吐著貪婪的氣息,照明設備猶如狼群圍剿獵物時虎視眈眈的赤豔眼睛,詭秘地散佈在雪原之上。
布利古茲的雪地在一剎那焚燒起來。
經過數回合的交手以後,多拉克馬的軍隊雖然稍有損傷,但仍然佔了上風,正打算乘勝追擊,趁布利古茲軍加強防備的時段進行另一輪無情的攻擊。數發位於前線的大砲迅速遭到點燃,砲彈射向穩固的石牆,引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砲彈發射的餘響還未散去,要塞上方繼續傳來士兵的吆喝聲與從未間斷的奔跑聲,他們匆忙、有序地向上級通報最新的戰況,有些提著沈重的箱子與工具補充軍用物資。士兵們繁忙的身影頻頻交錯而過,慌亂之中卻佇立著一道始終靜默的冷淡影子。奧莉維亞站在一台大砲旁,右腳踏前踩在要塞的邊緣,波瀾不驚的瞳仁瞬間納入了探照燈耀眼得讓人難以直視的光芒。她一手扶著砲管,另一手提著望遠鏡遠眺在煙霧裡整頓軍隊隊形的多拉克馬軍。
「太慢了。」邁爾茲別在背後的右手歪斜地提著上司的佩劍,左手同樣圈著望遠鏡觀察敵方的舉動,他沈默地站在奧莉維亞的身旁,對她所下的結論留心起來。
嘮叨的通訊兵還在焦慮地報告著要塞內、外部的損毀情況。「准將,要通知北方司令部請求支援嗎?」
「建議駁回。」發射後抖落的火藥粉遇潮後化為漫舞的雪精,掩蓋了日暮的腥紅,奧莉維亞凝視著彌漫著細碎霧氣的多拉克馬前線,銳利的眼睛閃過一絲微薄的笑意。「那群一直躲在支部防線後方的窩囊廢在冰天雪地裡管什麼用?這種小事我們自己解決,再聽見『請求支援』之類的蠢話我把你們從這裡扔下去餵熊。」她扭頭對副官下令﹕「準備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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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局勢如預料中扭轉過來並大獲全勝的戰役換來了短暫的和平。
「恭喜您,准將。」
「大家辛苦了。邁爾茲、伯嘉尼亞,這裡交給你們處理,我下去看看損毀狀況。」
「我說,」伯嘉尼亞看著上司殺氣騰騰的背影離開竊聽範圍才鬼祟地咕噥道﹕「邁爾茲上尉,維修部會被修理得很慘吧?」
「…… 是吧。原本以為要塞的構造能多撐一陣子。」
雪之女王凱旋的步伐沒有絲毫拖邐,依舊輕盈,氣勢依舊強悍,彷彿行走在細碎浮雲之上的迷離神祉於午夜梭巡她的屬地。奧莉維亞撫著暴露在低溫下早已變得無比冰冷的佩劍 ── 只有副官一直緊握著的位置保留著人體的微溫。腳下的建築讓人感覺到與天空的接近,她稍微昂起了頭,若有所思地掃視著沾染著血腥味的夜空,因人造光源的污染而顯得幾乎不存在的星空降生為細絮的雪粉。那種苦澀的空靈她嚐到了。
巨型探照燈的光芒逐一消去,原本被遮蓋的星辰便顯現出來,在廣闊無垠的深藍夜幕裡閃爍著銀白的光輝。
連布利古茲最黯淡的星光都褪去後,在那之後,換誰來守衛「布利古茲的北壁」的城?
‧廢話‧
《海貓悲鳴時》的某魔女說到,支配世界需要三種力量﹕權力、財力和暴力 (炸)
相比起古拉曼和羅伊 (他們最多只能握有兩種),雪之女王大人基本上算是掌握了以上所有三種力量,沒有子嗣繼承真的很可惜呢
一個可怕的念頭開始蘊釀 (劍鋒瞬間穿過衣領從要塞上方被甩出去)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這人實在是太頹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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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 命名日
「我說﹕選中 ──」面容枯槁的男人站在一室久未使用的書籍與鍊金術儀器之中,邊撫著下巴那團疏於打理的凌亂鬍髭,邊對著手裡的一本書籍一臉憔悴地自說自話。
「噢,是的。」他的嘴角緩慢地蠕動起來,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賢者,口中吐出的簡潔字詞形成笑意充盈的眉目與皺紋,然後低沈、暗啞的聲線加重了語氣。
「選中!」他「啪」一聲合上了手中的硬皮書,使懸浮在斜陽光線裡的塵埃不規則地舞動起來,雀躍歡騰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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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斯蜜絲從大衣口袋掏出家門的鑰匙,將之插進門匙朝右邊扭了一個半圓,再把鑰匙取出。她沒有立即進行下一個步驟,直至掛勾脫離凹槽的「咔嚓」聲與鑰匙互相碰撞的金屬磨擦聲在空曠的廊道裡完全靜止下來。
基斯蜜絲扭動門鎖,不盡吹灰之力把門推開。木門靜靜地向內滑開,退至盡頭碰到牆壁時幾乎沒有發出半點驚擾到房中動靜的聲音。她警戒地掃視著如午夜巷弄般死寂一片的單位,感覺不到一絲危險。一如往常,室內只是不斷縈迴著透過縫隙從牆壁另一端飄來的各種細碎微響,人們安穩地活著的聲音 ── 聽在她耳裡卻有如一群過度興奮的大象在住所的周圍飛躍、奔馳。
有點…… 太過嘈雜,又有點刺耳。
基斯蜜絲放下抵在腰間的手,看著一堆在暗室裡比較鮮明的白布與飄浮在微光下的塵粒,不禁嘆了口氣。她有點笨拙地拉著小行李箱踩進室內,藉著從廊道的窗櫺與屋裡的窗簾透射進來的陽光,開始整理客廳。她扯掉蓋著沙發的白布,抖落一大團堆積已久的灰塵。她打了一個噴嚏,喃喃著伸手扇了扇面前凝滯的空氣,最後疲倦地在沙發上坐下來。她拍拍表面的真皮已經大片大片地剝落的沙發坐墊,不知不覺陷入了沈思,獨自地微笑起來。
「打擾了,基斯蜜絲夫人。您忘了關門。」莉莎一手抵在門框上,看著對方快要溶蝕在暗室裡的背影因自己突然的出現而猛地動了一下,才漸漸放鬆下來 ── 剛才她看見夫人的住所中門大開,還習慣性地把手伸向腰間想要拔槍防衛,右手抓空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了佩槍的必要,沒有了合法佩槍的理由。
「嘿,果然應該金盤洗手了。是妳啊,伊莉莎白。」基斯蜜絲頭也不回,只是隨便揮揮手當作打了招呼,她放肆地讓身軀陷入軟熟的沙發裡,慵懶地回應著﹕「可以幫我把窗簾拉開通通風嗎?順道把門關上。」
「好的。長途跋涉,您一定很累了。」莉莎提起酒吧老闆娘遺落在門邊的手提袋,走到窗前將厚重的簾子拉開並拴好。她費了些力氣扳起手柄,小心翼翼地推開兩扇蒙上一層灰褐色的窗戶,正午燦爛的豔陽瞬間佔領了陰霾滿佈的領域。莉莎回過頭來,臉上帶著誠摯的微笑。「基斯蜜絲夫人,歡迎回來。」
「謝謝妳啊,甜心。」基斯蜜絲抬起一手擋著刺眼的陽光,拿起放在沙發旁的手提袋翻找香煙盒與打火機。「那臭小子鬼混到哪兒去了?怎麼忍心讓妳自己一個人跑來這兒。不介意我抽口煙吧?」
「上…… 啊,不。」莉莎的眼神有點游離,顯然仍未能習慣變得更為親密的稱呼。「…… 羅伊他有點事情,晚一點才能過來,於是請我先來幫忙收拾收拾。」說完,莉莎爽快地捋起衣袖,把覆蓋家具用的白布都扯下來,摺疊好放在一旁,又從狹小的儲藏室取出掃帚、拖把和水桶。
「呵,退役了嗎?你們兩個。」基斯蜜絲當然沒有錯過莉莎難得露出的靦腆表情,她點燃了香煙,俯身向前饒富興味地盯著一身便服的莉莎。「你們現在都在做些什麼?」
「大概是顧問一類的事情。以往軍政合一的國軍政府正在緩慢地改組中,要完全轉變為以民為本的民主制恐怕還得花上一段不短的時間。我們主要的職責是出席新政府召開的會議,以個人的軍事經驗為重組政制的提案提供各種意見。現任軍人交還軍籍後該何去何從是一個需要審慎考慮的議題,對外關係也是一個讓人頭痛不已的問題。」
「現任大總統閣下竟然放心讓一個瞎子在她手下亂來,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基斯蜜絲從抽屜裡取出煙灰缸,更正道﹕「應該說,這個女人很大膽。」
「阿姆士唐閣下認為他有利用價值﹕殲滅戰及其後的軍事經驗,具抱負的遠大目光,還有爭取民心的潛力。」莉莎頓了一頓,沒有把最殘酷的一句吐露。「叛亂期間我方從電台廣播的演說裡似乎贏得了不少民眾的支持,閣下認為羅伊高調參與政府會議有助推動民間支持政改。」她走進開放式廚房,旋開水龍頭發現還有食水供應便沾濕了一塊抹布。「能夠參與推動國家改變的盛事,對於被盟友利用一事他也沒什麼怨言。」
「他的影響力那麼廣嗎?」基斯蜜絲背靠在窗邊,右手夾著香煙,左手托在右肘下五指伸張緊抓著煙灰缸,詢問的語氣帶點不可置信。她無法相信捨棄了殺手心腸的養子,最終能夠在以意想不到的兇殘手段自相殘殺的軍政府戰場裡生存下來。待得到莉莎肯定的回答,老闆娘才維持著佇立的姿勢,有好一段時間不發一言。
「伊莉莎白,」基斯蜜絲手中的香煙朝莉莎的方向點了點。「妳知道『羅伊』這名字的涵義吧。」
「代表『國王』,對吧?」莉莎專注地擦拭著流理台,間或抬起眼簾觀察對方的反應。「他偶爾會跟我抱怨,說不知道父母為什麼要給他取一個擔子這麼重的名字。」
「喔?我看他倒是挺樂在其中。」基斯蜜絲的眉頭若有所指地挑了起來。「當初他的父母會選這個名字,純粹是因為這名字易讀、易寫、易記,並不是希冀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後出人頭地,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業。」她凝視著埋藏著點點星火、未從煙頭處掉落的煙灰。「結果,他還真的幹出來了。」
「您一定很驕傲吧,夫人。」
基斯蜜絲動了動姆指把煙灰撣落,越過窗櫺的目光落在遙遠的某方,似乎想要掩飾眸中洩露的真實情感。她還記得,當年她把剛失去父母的養子帶回家,她牽著他的小手,看著他淚流不止、哭哭啼啼的心痛。「…… 是的,能夠當這個孩子的養母,我很驕傲。」語畢,她頑皮地笑了笑。「要是他能夠把妳娶回家,我就萬事安心了。」
「基斯蜜絲夫人……」
適時地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面頰略顯緋紅的莉莎想要應門,卻被基斯蜜絲一個手勢阻止了。「來了!」她敷衍地應道,把煙頭毫不留情地按進煙灰缸,再把煙灰缸隨手放到櫃檯上,然後打開了門。眼前的男子左手拴著一根拐杖,拐杖纏著一條狗繩,他懷裡抱著裝滿食物的紙袋,臉上掛著讓人感到安心的微笑。來回踢踏著的色疾風號從喉間發出了感興趣的嗚嗚聲。
「買菜買這麼久啊?想餓死我不成。」基斯蜜絲一把揪起紙袋,瞧了瞧內裡盛載的豐富食材,滿意地點了點頭。
羅伊愣了一愣,隨即展露了燦爛的笑容。「午安,夫人,歡迎回家!」他傾身趨前熱情地擁抱自己的養母,並在她的鬢邊印上一吻。「您不在中央的這段時間,大家都很掛念您呢!」
「不錯嘛,還有人記得有我這麼一個老人。」基斯蜜絲用力地拍了拍養子的面頰,輕描淡寫地提醒道﹕「別忘了你欠我一間酒吧。你記得的吧?」
「就等您回來挑選地段,我心目中有幾個適合經營酒吧的地點。」羅伊捏著養母的手,讓對方把他引進屋裡,他疑惑的道﹕「怎麼沒塗指甲油了?」
「喂,我改變主意了。我要退休,你送我一間房子吧。」
「不好吧!」羅伊皺起眉頭。「店裡的女孩回來後會失業的……」
基斯蜜絲鄙夷地斜睨著養子,把紙袋塞回他手裡。「不要找藉口了。店裡原本就不歡迎盲人,省得他們裝無辜亂吃豆腐。」
「呃、我才不是那樣的人。」
「養了你這麼多年,你是什麼人我清楚得很。」基斯蜜絲從煙盒裡抽出一根新簌簌的香煙,貼在鼻子底下貪婪地嗅了嗅。「啊,對了,我換口味了,下次來拜訪的時候不要買錯牌子了喔!」
「夫人……」
「別一碰面便嘮嘮叨叨的,讓我一個人靜靜,你跟伊莉莎白做菜去。」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走近窗邊想要用打火機點燃香煙。
「抱歉,莉莎,我遲到了。」
「只有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莉莎嘆了口氣,接過狗繩。「疾風號,過來,坐下。」
羅伊苦笑著把沈重的紙袋放到流理台上,詢問莉莎各種烹調用具的準確位置。莉莎先是解開拴在疾風號項鍊上的掛勾收起狗繩,叮囑牠不可隨地便溺,接著才協助羅伊準備料理食材,途中不忙加插國情相關的話題。
這小子…… 雖然長大了,但是到了最後還是會人如其名 ── 像國王一樣被身邊的人寵著而已吧!
基斯蜜絲倚在窗前偷瞄二人貼近彼此的背影,裝作朝跟她一樣享受著日光浴的綠葉吞雲吐霧,漫不經心地撫弄著中指與無名指上的指環。「運氣該死的真好。他們為你改了個好名字呢,萊仔。」她低頭盯著眼珠子正骨碌碌地轉動著的黑犬。「你說是吧?」
蹲坐在老闆娘腿間的疾風號使勁地搖著尾巴,抬起頭愉快地吠叫了一聲。
‧廢話‧
好了,佐莎各自瞎掉的情節我都寫過了,只是這篇有夠歡樂歡樂到超字我無法言語
← 差點腦殘到讓羅伊去提菜籃 (想像一下) 然後猛然想起有紙袋這回事 (掩面)
形象!where are you!!! (天音﹕早就被妳寫到沒有了!)
其實覺得用「失明」來描述羅伊的狀況還是有點不對勁
畢竟他被奪去的是很抽象的東西,而不是眼睛的部位壞掉退化什麼
失明人士能夠做的事情還是很多的
在電視節目上看過其中一位可以自己煮完一道菜 (由清洗材料至烹調、上菜)
連憑聲拍照也可以,實在是很堅強 (姆指)
所以最壞打算就是羅伊您給我退位讓賢吧哈哈哈! (痛毆)
→ 軍部篇完結,人造人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