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pport of the Heavens‧天上的御座,地上的王座》
說明﹕不小心重看了腐宅的感想,不小心重看了《K》,不小心被萌到,不小心就寫了。筆法沒調整好,有些地方可能看起來怪怪的。
漫畫和小說沒有看完,過去細節捏造、黃金之王與無色之王的關係捏造。有沒有配對請自由心證,但後記絕對有腐發言 >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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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
立於天上的達摩克里斯之劍正在急速墜落。
那是一把綴有鮮紅寶石的巨劍,曾經燦爛輝煌、鋒芒迫人,彰顯了王權者的顯赫身份。如今因其持有者取用了過多的力量而變得黯淡無光、殘破不堪,看似隨時會碎成齏粉,隨風消逝。
巨劍筆直地朝下方的繁華都市墜落,銳利的劍尖直指無力地跪跌在地的第三王權者赤之王。沒有人可以阻止它下墜的趨勢,沒有人可以阻止赤之王的殞落,沒有人可以阻止它將要帶來的災難。
地面忽地飛竄過一片淡雅的藍光。
在場的第四王權者青之王試圖在最短時間內將防衛的屏障延伸至每個角落,不惜耗盡力量。
而後,赤之王的達摩克里斯之劍重重地砸在神奈川縣沿海的土地上。
附帶的衝擊氣流像一頭失控的野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四面八方衝撞,炙熱的氣流毫不留情地將所有建築物和活物吞食殆盡。震耳欲聾的呼嘯聲此刻凌駕於萬物之上,有如咚咚作響的地獄喪鐘,伴隨著刺目耀眼的白光,只消一瞬已成人間煉獄。
待濃厚的煙霧冉冉散去,驚見一切被夷為平地,深陷汪洋大海。
早在所屬縣市的救援部隊接報抵達現場以前,一群行蹤詭秘的深綠色身影已迅速開始了調查及善後的工作。
其中一人向待在轎車裡遠遠觀望的老人匯報﹕「御前,目前我們全面封鎖了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的區域,傷亡人數無法估計。赤之王迦具都玄示和青之王羽張迅的威茲曼偏差值已經完全消失,在場的 Scepter 4 成員除了善條剛毅之外亦全部罹難。善條剛毅身受重傷,救護人員正在進行搶救。估計青之王被捲入赤之王的王權爆發,耗用了過多的力量,為免出現第二次王權爆發造成更多傷亡,而授權親信將其刺殺。報告結束。」
老人瞥了一眼灰暗的天空,一艘通體潔白的飛船正徐徐靠近。他臉色一沈,簡潔地下了命令﹕「對外宣稱是次意外由殞石墜落造成,一個目擊者也不可遺漏。派人密切監察善條剛毅的狀況。我要親自到現場看看。」
「是,請御前萬事小心。」
第一王權者白銀之王在他的飛船內目睹了一切。
座艙內寬大的地板確切地反映著地上城鎮慘不忍睹的模樣,閒時威茲曼總是利用船上先進的錄像儀器觀察地面上發生的事情。
他一言不發地坐在弧形的白色沙發中央,無神的眼睛緊盯著地上的頹坦敗瓦,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淚水悄悄滑過他的臉頰滴落在襯衣交合的袖口上。
威茲曼只感到腦袋一片空白,全身被過去的夢魘纏上而動彈不得。
一九四五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英美聯軍為協助蘇聯突破德國東部的戰線,對德國城市德勒斯登展開了大規模的空襲,傷亡慘重 (註 1)。
當時,威茲曼和姊姊克勞蒂亞在教堂內的研究室分析實驗數據,留守到很晚。遠方突然傳來低沈的轟隆聲,接著他們隱隱約約聽見轟炸機嘈雜的馬達聲由遠而近劃過教堂上方,二人都愣住了。
教堂外,沈寂的城市被迫甦醒過來。人們驚呼、尖叫,爭先恐後地湧向防空地下室。空襲的警報聲此時才響起。有些人徒勞無功地試著撲滅因乾燥天氣而愈燒愈旺的大火,惶恐地看著家人、朋友、鄰居、親戚,甚至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被上升氣流狠狠地捲進了大火的中心,緩慢又痛苦地燒成了難以辨認的灰燼。
轟炸仍然繼續。
威茲曼慌忙地把堆積在桌面上的報告和計劃書抱起,手還沒來得及撈到最後一份報告,他的姊姊便撲了過來,將他護在懷裡。威茲曼聽從姊姊的指示爬到工作桌下暫避。此時,數枚高爆炸彈炸開了教堂高聳的屋頂,二人被爆炸氣浪強硬地推倒在地。混亂間,克勞蒂亞低哼一聲,下半身遭坍塌的樑木壓住,昏死過去。威茲曼竭力地推著紋風不動的樑木,猶自驚魂未定,第二波的燃燒彈便接二連三地投了下來,教堂內頓成一片火海。
絕望的威茲曼那時腦中只剩下一個強烈的念頭﹕他想救姊姊!他不要姊姊死在這裡!他奮力地推著沈重的樑木,也不管燒得通紅的雙手漸漸滲出血來。沒想到,接下來與他們同處火海裡的德勒斯登石板發出了淹沒一切的強光 -- 阿道夫‧K‧威茲曼被挑選成為第一王權者,被賜予「白銀之王」的稱號。
威茲曼用初生的力量抬起了壓住姊姊的樑木。他保護了姊姊,讓她免受接下來的轟炸的傷害,但是,他最後也得痛心疾首地看著姊姊在銀光的環繞下,平靜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縱使擁有了永生的力量,他依然無法拯救他心愛的姊姊。
翌日早晨,他與氣喘吁吁地趕來察看的軍人相對無言,默默地哭了。
姊姊……
中尉……
威茲曼是為了避免成為諸王爭相拉攏的對象,才決定一個人待在飛船上度過餘生。沒有氏族,沒有牽掛,沒有麻煩的利害關係。他不想再失去珍愛的人了,也不想毫不知情的平民百姓捲入王權者的鬥爭之中,平白失去性命。儘管他選擇了袖手旁觀,以淡然的姿態退居幕後,災難還是發生了。
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的。
從石板繼承過來的力量,本應是為大家帶來幸福的。
「本應是這樣……」
威茲曼沈痛地低下了頭,獨自坐在俯瞰眾生的王座上痛哭失聲。
****
升降機以穩定的速度緊貼著高樓飛快地向上攀升。
自從踏進升降機後,夜刀神狗朗那張略顯蒼白的小臉幾乎沒有離開過通透的玻璃。他以不可思議的眼神俯瞰著變得愈來愈小的密集建築群,在心裡驚嘆現時身處的高度與所見之物的渺小。要不是一次又一次在腦海裡回想一言大人臨行前教授他的基本禮儀,恐怕他早就如普通孩童一般,不顧儀態地拉扯著一言大人的袖子述說自己的興奮。
夜刀神狗朗趕緊抿了抿嘴,再一次嚴正地提醒自己﹕今天一言大人是應一位重要人物之邀前來七釜戶作客的,一言一行都不能失禮一言大人,不可給一言大人添麻煩。
這是他大病初癒後的首次遠行。
儘管拚命壓抑著逐漸高漲的情緒,夜刀神狗朗的興奮之情依然溢於言表,只差沒有搖起不存在的尾巴來。身為養父的三輪一言怎麼可能沒注意到?他面帶微笑,伸出一手輕揉狗朗的墨黑軟髮,偶爾指向不遠處的地標詳加解說,又不時低頭凝視狗朗專注的神情,顯得關懷備至。
隨著視野變得更加寬廣,升降機很快便到達了頂樓,升降機門自動向兩邊滑開。
「請兩位跟我來。」一直默不作聲地佇立在操作盤前的男子以悅耳的嗓音下了指示,便迅速而安靜地踏出升降機,繼續在前方為客人引路。
「狗朗,我們走吧。」
夜刀神狗朗帶點不捨地望了宏偉的景觀最後一眼,才順從地牽上一言大人修長的左手,與他一同緊跟男子的步伐走進這幢建築物的核心。
負責引路的男子膚色白皙,臉上覆著一個金黃色的兔形面具,讓人難以窺見他的表情。他身穿深綠色的古樸和服,長袖和下襬隨著不徐不疾的步伐在空中輕輕地晃動著。除了醒目的長耳外,他腰間還懸著一團渾圓、豐滿的白色尾巴,活脫脫是一只化為人形的柔弱白兔。作為第二王權者黃金之王麾下的直屬親衛隊,他們組成了暗地裡活躍於政治、經濟及軍事等範疇的超能力團隊,人稱「非時院」,也是黃金之王安插於日本各處的重要線眼。
三人來到一間有非時院站崗的房間前,由此處向兩側長廊延伸的是一排飾以自然景觀的日式拉門,色彩斑斕,幾可亂真,加上一抹艷麗的金黃交錯其中,將拉門襯得煞是雍容華貴。從閃閃發亮的雙柱擎天高樓,到風格典雅的日式裝潢,以及沈默寡言但時刻戒備的非時院,夜刀神狗朗都一一看在眼裡,細細觀察。此間主人擁有的一切無一不勾起他旺盛的好奇心。
這裡的主人會不會跟一言大人一樣,是位既偉大又溫柔的人呢?
夜刀神狗朗偷偷地以崇敬的眼神斜瞟著他的養父,嘴角微微上揚。
置中的拉門自動彈開,戴著面具的男子右臂置於腹前恭敬地向房內的一人通報﹕「御前,第七王權者三輪一言大人及其氏族夜刀神狗朗帶到了。」
「請他們進來。」房內遠遠地傳來一把沈穩的聲音﹕「你退下吧。」
男子對著那人欠身敬禮,然後不亢不卑地請無色之王把「理」暫時交由非時院保管。
雖然三輪一言同為王權者而擁有弒王的力量,但是他不會對最強的王拔刀相向。對方接受過二戰時期帝國軍的軍事訓練,亦是久經歷練的陰陽師,貿然動武可謂不智之舉,加之他身為盟友,本無異心,非時院的要求實是過慮。即便如此,三輪一言依然遵從男子的要求把手中的日本名刀「理」交出,也沒有特地囑咐他們別丟失了。
男子雙手接過沈重的日本刀,頷首示意二人可入內。
「打擾了。」三輪一言這才摘下頭上的軟帽,踏進了禦柱塔的石板房間。
偌大的房間中央,一位身穿和服的老者背負雙手,昂首而立。他的頭髮、眉毛和尖髯早已變得斑白,與黝黑的膚色形成強烈的對比,但看上去身體硬朗,精神矍鑠,教人難以相信他已屆八十四歲之高齡。他表情肅穆,眉宇間自然地散發出一股王者英氣,不怒自威。這位老當益壯的白髮老人便是當今日本實質的掌權者 ── 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
與黃金之王凌厲的視線交接的剎那,夜刀神狗朗不禁渾身一震。他下意識地捏緊了一言大人的手,但眼神倔強地沒有退縮。
三輪一言見狀,先是低頭一笑安撫狗朗,接著對黃金之王露出同樣溫和的笑容道﹕「御前,我等前來叨擾了。」
「坐。」國常路大覺禮貌地抬手,示意二人可於特地舖設在玻璃地板的疊蓆上落座。
疊蓆上整齊地擺放著一套齊全的茶道具,三張方型軟墊圍繞著茶道具而放。
國常路大覺跪坐在其中一張軟墊上,高大、挺拔的身型配上藏青色的和服,好像一座意境深沈的小山。
他俯身向三輪一言行禮,懇切地說﹕「勞煩你泡茶了。」
「那麼,我開始泡茶了。」
只見三輪一言知會了一聲,便接過細心保養的茶道具,熟練地燒起水來。他首次到禦柱塔作客的時候,為表謝意而向黃金之王提出了這個「喧賓奪主」的要求。久而久之,每次拜訪都由身為客人的他負責泡茶供二人品嚐,也就成了不成文的規定。
對於從未見識過如此講究之事的狗朗來說,一切都顯得十分新鮮。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一言大人的一雙巧手井井有條地完成每一道繁複的工序,在心裡暗自讚嘆。
水煮沸後,三輪一言從茶罐裡取了茶。他心無旁騖地用茶筅來回刷打碗中的熱水和抹茶粉,以拌入大量的空氣使兩者融合,直至表面形成一層濃密的泡沫。其煮水之熟練、溫碗之流暢、取茶之準確、點茶之優雅,均展現出登峰造極的茶道造詣,讓狗朗愈看愈欽佩,連眼睛也亮了起來。
刷打過片刻,三輪一言將其中一碗置於黃金之王身前。他雙手並排,深深地俯伏行禮。
「御前,抹茶湯泡好了,請享用。」
原本正在閉目養神的國常路大覺聞言張開眼睛。他不厭其煩地回了一禮,道﹕「我要享用你的茶了。」
他雙手捧起印有兔子圖案的茶碗,凝視著顏色鮮嫩、翠綠的抹茶湯,收斂心神,接著細細地品嚐了一口。
「兩年不見,你的手藝更上一層樓了。」
「哪裡!好久沒有鑽研茶道的閒暇,怕是生疏了。」三輪一言苦笑著應道,手裡沒閒著。他從隨身攜帶的提包裡取出一個木盒,滑開蓋子露出他親手料理的一道乾菓子。
「這是包進了白豆餡的落雁,請御前享用。」
國常路大覺取了一片落雁,咬了一口,頓覺一股細膩的甘甜在微苦的舌尖上暈開,直入肚腹。他點了點頭以示讚許,把餘下的部分也吃了。
夜刀神狗朗極為小心地拿著一片一言大人分給他的落雁,臉頰因興奮而泛紅,但隨即秀眉微蹙,好像在思考該怎麼品嚐這一道甜點才對得起一言大人的手藝。
三輪一言倒是悠然地啜飲著抹茶湯,似是沈浸在碗裡清新而濃郁的香味之中。內心掙扎了將近三十秒之久,狗朗終於朝落雁圓滾滾的邊緣咬了一大口,並滿足地咀嚼起來。三輪一言用眼角餘光捕捉到養子的吃相,那抹溫柔的微笑加深了幾分。
初春明媚的陽光透過一排落地窗灑進禦柱塔的石板房間內,將疊蓆曬得暖烘烘的。席上三人安靜地喝著抹茶湯、吃著乾菓子,氣氛一片詳和,連黃金之王身上散發的壓迫感也化成了一道安撫人心的強大力量。夜刀神狗朗逐漸放鬆了身體,眼皮變得沉重起來。他強撐起精神維持挺直的坐姿,卻忍不住用手背去揉無神的眼睛。
「狗朗,你是不是累了?」三輪一言放下手中的茶碗,伸手扶著養子的肩膀,怕他突然軟倒。
「不是!」狗朗著急地辯解道﹕「只是有東西跑進了眼睛裡。」
「你才剛病好,不要勉強自己。」
「我真的沒事,請一言大人不用……」話還沒說完,狗朗便當著兩位王權者的面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他瞪大了眼睛,尷尬地用兩隻小手緊緊捂著嘴巴,最後低下了頭。
「我命人準備被褥。」不等對方回應,國常路大覺已俐落地站起身,逕直往拉門走去。
「啊,勞煩御前了。」
夜刀神狗朗沒精打采地低垂著頭,十指緊抓著深棕色的袴,不敢再看一言大人一眼。
「怎麼了?」三輪一言關切地彎腰察看。
「我是不是…… 又給一言大人添麻煩了?」
「沒有這樣的事。」三輪一言輕撫狗朗的頭髮,以一貫柔和的語氣安慰道﹕「狗朗能夠忍耐到現在,真的很了不起。」
「可是……」雖然狗朗皺著眉頭想要反駁,但是一言大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只好硬生生把說話吞回肚子裡去。
「別看御前一副很難親近的樣子,其實他是一位很溫柔的人。」三輪一言異常認真地說明。
夜刀神狗朗抬起眼梢,怯怯地問﹕「跟一言大人一樣嗎?」
「說不定比我更溫柔呢。狗朗累了就安心睡吧!」
三輪一言為熟睡的狗朗蓋好被子,然後回到疊蓆上端坐,順手溫了一壺清水,將口腔內的苦澀和甜膩洗去。他雙手圈著溫暖的瓷製茶杯,被窗外一列振翅飛過的鳥群攫住了注意力,深思的視線開始飄遠,融入了無盡的蔚藍。
稍早前離開石板房間去處理公務的國常路大覺於十分鐘後折返。他的一雙手防衛性地收進了寬大的袖子裡,嚴肅的臉上讀不出一絲情緒。
「久等了。」
「不會。」三輪一言為對方盛了一杯清水,隨口問道﹕「剛才那位是青之氏族的成員嗎?」
國常路大覺腳下稍頓,便佇立在無色之王的身側,再無動作。他若有所思地睥睨著對方,並未回答那條問題。
三輪一言主動迎上黃金之王揣度的眼神,緩緩勾起唇角解釋道﹕「如果御前有要事需要處理,我們可以擇日再談。」
「他們只是來定期匯報。」國常路大覺略感詫異地眉頭一挑。「難道你沒有看見什麼嗎?」
「只是一些無法梳理的片段。」三輪一言茫然若失地轉向房間的中央,續道﹕「石板短期之內不會挑選新一任的青之王,再遠一點的事情我看不到。」
在房間中央厚重的玻璃下,躺著一塊大約有六個疊蓆大小的石板。傳說中的德勒斯登石板刻鑿著圓型的坑紋和早已失傳的盧恩字符,乃王權者之地位和力量的泉源,現由黃金之王負責保管。三輪一言尤記得自己被石板挑選成為無色之王的時候,石板所迸射出的光芒與生命力。那時,一波波灼熱的氣流以千軍萬馬之姿向他湧來,其氣勢媲美一顆恆星歷經超新星階段所釋放的巨大能量。
那麼耀眼,那麼震撼!
眼前的德勒斯登石板卻一片死寂。
死寂多時。
「Scepter 4 仍然是一盤散沙,即使由我接管也不成氣候。唯一一個有能力重振士氣的成員選擇隱居深山,不問世事,青之氏族可謂前途堪虞。」
「如果我能夠早一點預見迦具都玄示的王權爆發,也許羽張迅就不用陪葬了。」三輪一言斂起乾澀的雙目,握著茶杯的手輕微地震顫著。他悄悄拉過袖子想要掩飾這個不安的動作,指尖緊擰著褪色的布料,用力得關節發白。「也許連神奈川縣的七十萬名無辜市民和在場的青之氏族也不用陪葬。」
「兩年前的迦具都殞坑事件……」國常路大覺低沈的聲調裡似乎隱藏著一聲嘆息。「我也有責任,你不必全攬到身上。何況,Scepter 4 因此而收歸我旗下,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三輪一言沈默不語,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層陰影。
迦具都殞坑事件平定後,黃金之王伺機將群龍無首的青之氏族納入麾下作為可恣意使用的籌碼。三輪一言並不認同這種做法,但是他理解對方必須使用各種齷齪手段的原因。從黃金之王代替第一王權者白銀之王成為地上的支配者以來,他便置身於權力鬥爭的漩渦之中,肩負振興日本的戰後經濟和鞏固國際地位的責任,同時需要制衡隨後崛起的王權者勢力,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輕心。
國常路大覺就這樣背負著好友阿道夫‧K‧威茲曼半個世紀前對石板力量的期許,披荊斬棘地一路走來。
由始至終獨自一人屹立於權力的頂峰。
「御前……」
「難得見面,盡說這些豈不壞了興致。」國常路大覺偏頭一望,話鋒一轉,話題的重心落在夜刀神狗朗身上。「你在哪裡遇見了這個孩子?」
「在山裡。隆冬時分他幾乎凍死。」三輪一言提及與養子的初遇,總是無意識地皺起眉頭。「這孩子年紀雖小,卻早已歷經滄桑。我與他有緣,便帶他回家了。這陣子他的病情逐漸好轉,我想帶他出來散心。」
「看得出來是個堅強不屈的好孩子。說起來,這次御芍神那小子沒有跟來。」國常路大覺自嘲道﹕「是怕要應酬我這副老骨頭嗎?」
三輪一言伸手抓了抓有點凌亂的黑髮,支支吾吾地說﹕「啊,這個,阿紫昨晚睡不好,就、今早太晚起床來不及敷面膜,所以就決定不來了。嗯,他本來就不喜歡正式的場合,狗朗代他來他不知道有多高興。」
「倒也不能怪他。王與王之間能談論的事情只有繁瑣的公務,平常也沒什麼娛樂。」國常路大覺垂下眼簾,啜了一口冷掉的茶水。「要找個適合年輕人的話題真箇費煞思量。」
三輪一言臉上綻開一個得意的笑容,說道﹕「我剛剛對狗朗說,御前是一位很溫柔的人。」
「不要向後輩透露多餘的資訊。」國常路大覺瞇起一對凶狠的眼睛盯著無色之王,罕有地顯得有點侷促。
「御前,您不需要為此而感到害羞喔。我們離開的時候,拜託非時院對狗朗下一點功夫 (註 2) 就行了…… 欸!」三輪一言突然望著窗外輕呼道﹕「這是希美爾萊希號嗎?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見。」
夕陽之下,一艘龐大的白色飛船正按著固定的航路悠閒地越過七釜戶。希美爾萊希號有著線條流麗的流線型氣囊,配上整齊劃一的直向條紋,好像一尾在空中漫步的鯨魚。
飛船的名字「希美爾萊希」取自印在船首的句子「Vater unser im Himmelreich (我們在天上的父)」。它以十五條規律的路線游走於鎮目市廣袤的上空,多年來未見虧損、從不降落、從未墜下,如此過了足足半個世紀。眾人只道這是國際企業家阿道夫‧K‧威茲曼的飛船,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三輪一言入迷地看著那道巨型的白色身影在陽光下璀璨地閃爍著,沒來由地說了一句﹕「白銀之王…… 應該也是一位能夠讓人捨身追隨的王吧。」
國常路大覺本來與無色之王一同抬頭欣賞窗外的景致,聽此一句倏地收回了柔和的目光。他開口,聲音比平常壓得更低,透著一份凝冷。
「你說『王』?」他冷哼道﹕「你是認真的嗎?他只是一個膽小鬼。」
一個無時無刻都在傻笑的輕浮男人,可不怎麼適合做朋友 (註 3)。
「因為地上有御前坐鎮,所以他才肆無忌憚地逃到天上去。」三輪一言目光流轉,仍是笑得一派雲淡風輕。「我是這麼想的。」
「一言。」國常路大覺當天首次以無色之王的名字來稱呼他,語氣雖然冷淡,但並無責怪的意味在內。「今天你所說的話之中,這三句最不中聽。」
「真是抱歉呢!」三輪一言聞之爽朗地笑了起來,將二人之間略顯緊張的氛圍導向平淡。「御前,我不是故意的。」
「罷。」
****
金烏西沈,飛船外海軍藍色的天空泛起了彩霞。深紫、桃紅、亮黃與棕紅的光幕層次分明地散佈在遙遠的天際,每一秒都有不同的變化,比腳下爭相亮起的人造照明來得更光彩奪目。
夕陽的餘光射進了飛船的座艙,倒映在白銀之王銀色的瞳仁裡,染成一池暖和的顏色。
「Wenn ich ein Vöglein wär, und auch zwei Flügel hätt, flög ich zu dir, weil´s aber nicht kann sein, bleib ich allhier. (若我是隻小小鳥,也有雙小小的翅膀,我會飛到你身邊。可是這不可能,我只好留在這裡。) (註 4)」
威茲曼坐在沙發上陶醉地哼著一首姊姊很久以前教他唱的德國民謠。雖然是一首悲傷的歌曲,但是他的嗓音愉悅,身軀隨著輕快的旋律晃動,嘴角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膝上慵懶地躺著一只體型瘦削的黑色混種貓,任由對方梳理牠一身順滑的毛皮。牠的眼睛瞇成了好看的半月形,又從喉間發出滿足的咕嚕聲,細長的尾巴有時親暱地拍打威茲曼的大腿外側,愜意非常。
威茲曼在一星期前的雨夜發現這只在街上流連的黑貓。他心一軟把牠接上了飛船,看見牠頸子上沒有項圈,身上因屢次打鬥而變得傷痕累累,便認定牠是流浪貓,一直用心照料。
民謠唱著、唱著,已經變成了威茲曼無聊時自創的曲調。沒有固定的歌詞,只有異常逗趣的旋律。他興奮起來,一把抱起腿上的貓咪用臉磨蹭牠的背部,一副幸福得不得了的樣子。
黑貓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不住在他手裡掙扎,張狂的爪子在他的手背留下了深刻的爪痕。威茲曼對此毫不在意,轉而把貓咪攬在臂彎裡,笑得像個大孩子。
「你想要一直留在這裡陪我嗎?嗯?」威茲曼伸手搔了搔貓咪肚皮上的白色軟毛,寵溺地問﹕「我幫你改一個名字好嗎?叫小黑好不好?」
不知道是把弱點暴露在陌生人前而感到不安,還是對威茲曼起的名字表示抗議,黑貓開始哀怨地叫了起來。
「怎麼了?我弄痛你了嗎?」
威茲曼一臉疑惑地看著黑貓逕自扭過身子,無聲地落在飛船的地板上,然後蹬著細碎的步伐急急跑走。他隨貓咪來到一個播放著街道實況的小型螢幕前,心裡納悶。黑貓張著粉嫩的小嘴撒嬌似地叫著,開始用爪子亂按螢幕。威茲曼只好蹲下來,一手抓耙貓咪頭頂的軟毛,一手踫了踫螢幕將畫面放大。
那是一條繁華的街道,車水馬龍,遊人如鯽。
其中,一名身穿校服的少女正焦急地拿著一張尋貓啟事到處詢問途人。
威茲曼立即意會過來。
「原來你是有家的呀。」他寬慰地嘆了一口氣,說﹕「快點回去吧!不要讓你的主人擔心了。」
他雙手抱起在螢幕前徘徊不去的黑貓,將牠放到飛船的吊籃裡。
「再見了,謝謝你陪我這麼久。」威茲曼輕拍貓咪的小腦袋,依依不捨地把吊籃直接放到鬧市的中央,看著牠直奔主人懷裡。
少女與走失的貓咪重逢後,感激地對著飛船揮手,不斷開合的嘴形似乎是在說﹕「非常感謝您!天上的神明大人!真的很謝謝您!」
威茲曼淡淡地笑了一下,用腳尖把螢幕關掉。他腳跟一轉,疲倦地撲倒在軟軟的沙發上,一頭飄逸的銀色長髮披散在身後。他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天空,神情落寞地蜷縮成一團。
沈默良久,他不禁再度唱起了那首德國民謠,聲音平穩但細若蚊鳴﹕「Wenn ich ein Vöglein wär, und auch zwei Flügel hätt, flög ich zu dir, weil´s aber nicht kann sein, bleib ich allhier. (若我是隻小小鳥,也有雙小小的翅膀,我會飛到你身邊。可是這不可能,我只好留在這裡。) Bin ich gleich weit von dir, bin doch im Traum bei dir, und red´ mit dir. Wenn ich erwachen tu, bin ich allein. (雖然我離你遠遠的,但是夢裡仍與你在一起,與你言談甚歡。只是當我醒來以後,又是形單影隻。)」
他睫毛一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靜待黑夜的降臨。
‧註釋‧
1. 德勒斯登轟炸﹕資料出自維基百科 - 德勒斯登轟炸。
2. 非時院擁有消除記憶的能力。
3. 可不怎麼適合做朋友﹕ 出自あざの耕平所寫的公式書短篇小說《被留下的王》。原句是『「很不巧,大人,周防尊可是個不怎麼適合做朋友的男人。」』我只是覺得御前會在這件事上傲嬌,跟室長一樣。
4. 《若我是隻小小鳥》﹕德國民謠,情歌無誤,歌詞及中譯出自這裡,有作少許修改。以下試聽﹕
‧後記‧
15/11/2014
謝謝看畢全文
兔子裝真的萌 CRY 呀!可愛、調皮之餘,不失優雅與威嚴,上圖還貼心到正、側、後面都秀出來,萌得我一臉血,就算不是狗也想追上去!
同一道理 (?),金銀也萌 CRY 呀!尤其是第十二話道別的一通電話!可是到底是誰說他們超過半個世紀都沒有通話,第一話御前就對著威茲曼說了一句「這個國家要玩完了」,在確認之前害我糾結了那麼久,但是白銀之王那時的笑聲聽起來像新任無色之王的笑聲,黃金之王難道沒有對故友的反常行為起疑心?其實對於 K 有很多地方有疑問,不說了 (毆
拖到現在連劇場版也出來了 (未看 BUT 看了劇透心痛死),二人繼續天隔一方的結局。我覺得威茲曼被無色之王附身後,御前一定有為未能保護威茲曼而愧疚。沒有他的允許,別的王權者沒有接觸白銀之王的權限。由此看來,御前一直將自己視為威茲曼的保護者,也許還是他夢想的實踐者 (想要用石板的力量讓大家幸福),所以石板賜予御前的力量是誘發眾人潛力好各司其職的「命運」 -- 我認為這是一種試圖集眾人之力找尋幸福道路的力量。黃金之王就是這樣的一個好男人。
還有,威茲曼在從不降落的飛船上竟然有紅酒可喝 (動畫) 和蘋果茶可招待客人 (短篇小說《空中鯨魚》),我看御前根本有在偷偷養他!一‧定‧有! (到底) 你看看你對你的中尉做了什麼 QAQ 如果二人一開始就聯手,這個世界就是你們的了 (這種 Erik / Charles 的既視感
原本是威茲曼派 (他仍然是我心目中的美人啦),也喜歡狗朗,但看了部分漫畫和小說之後完全變了一言大人的迷妹。小說中他說話的語氣更加活潑,可不像我這裡寫的這麼正式、死板,而且他稱呼狗朗為「小黑」w 看到「雖然已經醒過來了,但是為了讓狗朗弄好早餐後叫醒自己而繼續裝睡」那裡我都要萌死了!這個男人真的超級溫柔,擅長劍道又擅長料理,好賢妻,不娶嗎?一言大人請收下我的右膝蓋 (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