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瀉地之時,那金花》
說明﹕靈感是突如其來的,在寫《They Are The Masters》時,腦中閃過一個蜷縮在月下的寂寞身影
印象中葛羅芬戴爾的身世 (?) 是托老的筆誤
據說到了某個時候,重生的精靈會想起前世的事跡
這篇主要是描寫葛羅芬戴爾初到瑞文戴爾之時的情況 (其實我連他重生後首個出現地點是不是瑞文戴爾也不清楚)
他本是貢多林的貴族,在貢多林陷落時因與炎魔對抗而身亡
容許我將這篇文章獻給這位屠魔英雄 ── 貢多林金花家族的領主﹕葛羅芬戴爾
◎ 幾年後我發現根本把金花君重生的年份寫錯了,差了十萬八千年 艸 -- 16/04/2013
說明﹕靈感是突如其來的,在寫《They Are The Masters》時,腦中閃過一個蜷縮在月下的寂寞身影
印象中葛羅芬戴爾的身世 (?) 是托老的筆誤
據說到了某個時候,重生的精靈會想起前世的事跡
這篇主要是描寫葛羅芬戴爾初到瑞文戴爾之時的情況 (其實我連他重生後首個出現地點是不是瑞文戴爾也不清楚)
他本是貢多林的貴族,在貢多林陷落時因與炎魔對抗而身亡
容許我將這篇文章獻給這位屠魔英雄 ── 貢多林金花家族的領主﹕葛羅芬戴爾
◎ 幾年後我發現根本把金花君重生的年份寫錯了,差了十萬八千年 艸 -- 16/04/2013
『索隆多 (註一) 隨後將葛羅芬戴爾的屍體自深淵中帶回,他們將他葬在狹道旁,以石頭堆了一座墳塚;在這寸草不生的荒山上,他的墳上長起了青草,並且盛開黃色的小花,直到世界變遷改換。』
──《精靈寶鑽》
(註一﹕索隆多,當時巨鷹族群的首領)
****
什麼輓詞能使人突如其來的心神繃緊?什麼悼文能使人極力抑制的情緒氾濫?什麼悲歌能使人毫無來由的流淚?
葛羅芬戴爾知道,主神妮娜 (Nienna) 又唱起那感動天地的悼歌來了。在曼督斯的廳堂的一角,他靜靜聆聽著。他的靈魂一直在這裡徘徊,不知何去何從,此地的主宰曼督斯 (Mandos) 也沒有給他明確的答案。靈魂沒有身分,沒有寄託,沒有生前的記憶。葛羅芬戴爾不明白,靈魂為什麼能夠像肉體那樣有實質的感情表達。他靜靜聆聽著妮娜的悼歌。他流淚,他心痛,卻不知為何;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每天所做的事,就是徘徊、聆聽、流淚、等待。
在曼督斯的廳堂,沒有人能夠知道時間的流逝,只有牆上不斷增加的掛毯告訴茫然的靈魂,這個世界仍然不停地運轉著。
「你為什麼哭?你為何悲傷?」朦朧而輕柔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哭泣精靈的身前。妮娜一如以往,問著相同的問題,也期待著相同的回應 ── 沈默。她在葛羅芬戴爾身旁坐下,抹去他臉頰上的淚水。動作輕得待姆指離開臉頰後,葛羅芬戴爾才從那殘留在空中的光芒得知。
「我不知道,我敬愛的維麗 (註二)。」葛羅芬戴爾首次開口回答她的問題。「但我認為有一個方法可以找出答案。」
妮娜霍地站起,衣袖緩緩飄揚,抖落幾點碎光。她微笑道﹕「我會將你引見給我的兄長。」
「曼督斯大人,」葛羅芬戴爾抬頭看著坐在寶座上的「靈魂主宰」、「審判者」,朗聲道出自己的要求﹕「我想回到中土世界去。」
身為公正嚴明的「審判者」,曼督斯的構成本身並不包括情感在內。沒有任何情感的聲音,是空洞的,正如這個禁錮靈魂的廳堂。他語調平白如一地說﹕「命運使你必須再度回到那個地方去。因此,你的請求將獲得批准。可是有一件事你必須留意。」其實,曼督斯早就知道葛羅芬戴爾不會因這個膚淺的理由而退縮,他只是說出他該說的。
「是。」
「一段時間以後,你將會想起所有生前的事。你會感到無比痛苦。」
葛羅芬戴爾沒有猶豫﹕「請您將我送回去,曼督斯大人。」
「去吧。」
[註二﹕維麗,七位女姓的維拉 (主神)]
****
平常寧靜、空曠的烈火之廳在這夜擠滿了瑞文戴爾的精靈。他們以歌謠和樂曲歌頌夏至的來臨。
伊瑞斯特不大喜歡熱鬧,但偶爾還是會和大家湊在一起聆聽同胞的歌唱。他幫助布理安殿下把早已昏睡得一塌糊塗的雙子送回房間休憩後,回到烈火之廳,在最靠近自己的火爐裡多加了幾塊批削、摩擦得外型一致、外表光滑的木柴,讓爐火繼續燃燒。然後,他退到角落,火花照不到的地方,欣賞精靈們在穿透穹頂玻璃的月光下唱歌跳舞。
象牙白的月光和昏黃的柔火配合得相當完美,在堅硬的石堂中起了軟化的作用,使原本外在輪廓虛幻的精靈看上去更加虛幻。他們現在正吟唱著金花家族的領主英勇對抗炎魔的詩歌。是同樣的夏至,金花家族的領主與炎魔雙雙墮入深淵之中。這件總是教人振奮的事蹟以詩歌傳頌了數千年,永垂不朽。
伊瑞斯特瞄向坐在不遠處的愛隆。每次聽見關於葛羅芬戴爾的詩歌,愛隆面上都帶著肅然起敬的神情。沒有葛羅芬戴爾,就沒有愛隆。伊瑞斯特了解,愛隆實在是打從心底裡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屠魔英雄表示敬佩。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伊瑞斯特看著他的領主把剛剛熟睡的小亞玟摟在懷裡。
一位精靈走上前,為愛隆添酒。那名精靈正要離去,愛隆叫住他,在他耳邊囑咐了一件事。伊瑞斯特隱約聽見他吩咐那名精靈「在東側準備一間舒適的房間」。也許愛隆大人感應到有什麼迷路人糊塗地闖入了瑞文戴爾吧。
伊瑞斯特沒有在意,讓自己沈浸在今夜的詩歌之中。優美的旋律使他心情愉悅,微笑爬上了嘴角。一道涼爽的晚風穿堂而過,吹起了他漆黑的髮絲。烈火之廳下起了一陣芬香撲鼻的花瓣雨。
微風去後,伊瑞斯特把花瓣掃落,將長髮撥回耳後。他眼角瞥見樹林中映掩著兩個影子。眉頭因得知影子的身分而高聳,不一會又鬆弛了。他站起來,走向那漸漸變得清晰的人影。一人一馬從樹林中走出,同樣帶著旁人不能忽視的顏色。背後的樂聲、歌聲早已停止,轉而傳來眾人的竊竊私語﹕「看!是金花家族的領主!」伊瑞斯特天生銳利、冷漠的目光使金髮精靈起了戒心。為表達善意,他在距離金髮精靈一米的地方停下來,右手放在胸前表示誠摯、尊敬。
「我是伊姆拉崔的伊瑞斯特。此地的主人是埃蘭迪爾之子愛隆。請問這位從遠方來的貴族需要什麼?」
語氣雖然淡漠,但金髮精靈聽得出當中確實有著對待客人的誠懇。他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像啞巴般搖了搖頭,並把抽出一半的長劍插回劍鞘。
伊瑞斯特把這一人一馬由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金髮精靈身上的衣服有些許破爛,沾上了泥巴,但無損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白光;他牽著的白馬身上則帶有長短、深淺不一的傷痕。伊瑞斯特發現金髮精靈的心思都落在他背後不斷竊竊私語的群眾上,眼瞳中有著迷失和疲倦。那匹白馬揮動著鬃毛,從鼻孔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並不時蹬著右前蹄;伊瑞斯特對白馬說了幾句清柔的精靈語,白馬嘶鳴數聲作為回應。他再度看著金髮精靈,喚道﹕「葛羅芬戴爾殿下?您的坐騎受了傷。」
金髮精靈帶點驚訝的眼神落在黑髮精靈身上,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從後頭走上來的另一名黑髮精靈扯去了。看著那一小群趨前的身影,他不禁退了一步。
為首的黑髮精靈抬高一隻手。「不要害怕。」跟他所散發出來的王者與戰士的氣息不同,他的嗓音柔和、友善,帶有安撫作用。「我是埃蘭迪爾之子愛隆,也是伊姆拉崔的主人。我身後的都是居住在此地的精靈。這位是我的首席顧問伊瑞斯特。葛羅芬戴爾殿下,有什麼需要您可以向我或是伊瑞斯特提出。」愛隆作簡單介紹後沒有多說話,多問話可能會嚇怕這位從異地回來的精靈貴族。
「我是葛羅芬戴爾。只是葛羅芬戴爾,並非什麼殿下。」聲音清亮好聽,但二人均感覺有淡淡的哀愁夾雜其中。
愛隆按上葛羅芬戴爾的肩膀。葛羅芬戴爾本來想拒絕 ── 肩膀被按上後,他呼出了堵塞胸口已久的一股悶氣,身體像是卸去了重擔一般,完完全全地放鬆下來,紊亂的心跳也漸趨平穩 ── 他發現他根本無法拒絕。
「伊瑞斯特,」愛隆把手抽回,轉而從葛羅芬戴爾手中接過韁繩。「請你把葛羅芬戴爾帶到為他預備的房間,讓他休息休息。」
「是。」伊瑞斯特牽起葛羅芬戴爾的手,道﹕「請跟我來。」此刻,後者的眼神不再慌亂,帶著平靜。那隱藏著的貴族氣息終於發揮了作用﹕面對著其他精靈好奇的打量目光,他也能泰然處之。
白馬意識到牠的主人要離牠而去,開始鼓譟起來,嘶嘶鳴叫,作人立狀。葛羅芬戴爾聽見,回頭想要趕回自己的坐騎身邊。伊瑞斯特趕緊拉住他。「葛羅芬戴爾殿下,請您不要擔心。愛隆大人會好好照顧艾薩法諾。」
愛隆一手捉著韁繩,稍為用力把白馬的身體拉下。另一隻手貼在白馬的頸,以撫摸的動作和低沈的安慰語平息牠高亢的情緒。駿馬在平息情緒的期間,馬蹄踱來踱去,身體左右搖擺。愛隆輕撫牠的頸子,要牠站定。他蹲在白馬面前,伸出雙手握著白馬的右前蹄輕輕按摩,口中仍不斷喃喃著精靈語。葛羅芬戴爾有點不可置信。艾薩法諾從來未曾尤許他以外的人與牠有如此親密的接觸。
「好了。」頃刻,愛隆牽著駿馬來到葛羅芬戴爾身旁。「只是輕微的扭傷。我會請林德把艾薩法諾牽到馬廐去,在那裡牠將得到最好的照顧。請您安心去休息吧。」
葛羅芬戴爾低頭道謝。接著,他在眾人夾雜著不同情緒的目光下,被伊瑞斯特領進了深入伊姆拉崔的庭院。
愛隆坐回原本的位置。他一個手勢便使停止了一段時間的甜美詩歌重新在烈火之廳中迴盪。
****
「他應該是繼露西安公主後,第一位死後重生的精靈。」
愛隆對此表示贊同。「主神准許他重生並回到中土世界應該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中土世界的黑暗勢力一直沒有停止增長。也許金花領主的回歸,是為了幫助中土世界的正義力量對抗黑暗 ── 聽聞他與兩位藍袍的埃斯塔力 (註三) 一起到步。」
「是的。灰港岸瑟丹派來的送訊者是這麼說的。」
「然而,在他執行主神委派的任務前,他必須經歷一個難關。」
「我已命人在他床邊放了一瓶米盧活。」伊瑞斯特說﹕「我也依照大人的吩咐告訴他﹕在不安的時候喝一口,可以鎮定心神。」
愛隆頷首,走向書櫃挑了數本記載貢多林歷史的書籍,交給首席顧問。「請你交給葛羅芬戴爾。也許他會有興趣翻閱。」
看著那疊硬皮書,伊瑞斯特忽爾感觸地說﹕「我倒寧願他想不起那天發生的事情。他的好友全都在那一天離他而去了。艾克希里昂、特剛等人…… 無一生還。想起往事,會使他更痛苦。」
「他並非孤立無援。」愛隆說﹕「我的性命可以說是他賜予的。如果不是他奮力抵抗炎魔,吾父埃蘭迪爾又如何逃出生天?他以性命換來的血脈就在這裡。他應該想起自己尊貴的身分以及那榮耀的過去。儘管面對痛苦是困難的,我相信他能渡過。他的記憶到了某個時候,必定會甦醒,他不能逃避。」
(註三﹕埃斯塔力,意即巫師一族,是邁雅 (次級神)
總共有五位﹕白袍薩魯曼、灰袍甘道夫、褐袍瑞達加斯特以及兩位藍袍)
****
瑞文戴爾不只有一個優點。
葛羅芬戴爾認為最大的優點是﹕這裡長年累月、每天每刻都伴隨著瀑布的流水聲。不管是遠還是近,大聲還是小聲,瀑布的聲音都不會讓你感覺孤單。他好像忘記了曼督斯廳堂因過於寧靜而引發的嗡嗡聲。和那時的孤單不同,葛羅芬戴爾這幾天可是被人群「圍堵」得幾近喘不過氣來。從前毫無懼色地對面千百敵人的他竟然會感到害怕,想要躲藏。
腳下的踏踏聲在瀑布聲中依然響亮。葛羅芬戴爾漫無目的地在庭院中走著,面上的表情顯得心事重重。他躲過兩名捧著銀色器皿走過的精靈,以手背撥開低垂的花枝,朝最靠近瀑布的欄杆走去。葛羅芬戴爾雙手握著欄杆轉動著,看著飛流直下的水流,緊抿著嘴唇。
除了烈火之廳的火光外,庭院裡再沒有別的、多餘的照明。月華為深夜的瑞文戴爾覆上了一道銀紗,天上的星辰連最深暗的角落也照亮了,範圍廣闊的水面正反射著它們的光芒,耀眼迷人。
又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可是,葛羅芬戴爾根本靜不下來。他的身體隨著雙臂拉扯的動作而前後擺動,眉頭深鎖。他停止了上一個動作,低頭看著右腳腳尖拍打著地面,表情從面上消去,變得一片茫然。他推開欄杆一旋身,開始踱起方步來,步速愈來愈快。葛羅芬戴爾輕輕咬著手指頭,嘴裡發出嘶嘶聲,明顯地不耐煩。
直到累了,他才選擇倚著欄杆旁的巨大石柱,緊抱雙臂。夜空中的月亮像是太陽,光線披在金髮上令金髮折射出不同的光華。葛羅芬戴爾發現這個情景有點熟悉。在高聳的頂端,他獨自一人站著,沐浴在月光下,看著世界不斷地變更。是夢中;他感覺自己像一朵駐紮在懸崖邊的金花,被強風吹得有點殘破,就要散碎。
那人影迅速無聲地走近形單影隻的金髮精靈,和緩地說﹕「晚上好。」
「愛隆大人。」葛羅芬戴爾回以一個虛弱的微笑。
晚上的領主顯得比較隨意。沒有戴上小銀冠,額前、髮後沒有任何銀器裝飾,辮子也拆去了。他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藍色長袍,長袍鑲著銀邊;最頂端的幾顆鈕子沒有扣好,露出上半部分的胸膛。「過來,先坐下。」愛隆在欄杆旁的石椅上坐下,並邀請葛羅芬戴爾坐到他旁邊。他的話語裡總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葛羅芬,」愛隆看著默不作聲的精靈,輕聲問﹕「這幾天過得還好嗎?」在葛羅芬戴爾的要求下,愛隆接受了「以一個比較親暱的方式稱呼他」的建議。葛羅芬戴爾表示,不管他重生前的身分有多高貴,他來到這裡,就是愛隆的臣下,沒資格被愛隆稱為「殿下」;而對方接受他的建議,卻是希望把他當朋友看待。
「我很好。」
愛隆微笑,再問﹕「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完美。這裡的人對我都很友善。」葛羅芬戴爾笑了笑﹕「有時甚至是過份友善了。許多人跑來跟我說了些奇怪的話。我能看見他們眼中的崇拜和尊敬,他們好像很想從我口中得知有關貢多林的所有事。可笑的是,我根本連貢多林是什麼地方也記不起。」他看著對方瞳孔的顏色轉深,於是立即問道﹕「關於我的事,您應該知道不少吧?」
「你的事我確實從間接的途徑得知不少。你知道你為何出現在這兒嗎?」
有那麼一瞬間,葛羅芬戴爾臉上閃過痛苦的表情。「我出現在這裡…… 是為了必須尋找的答案。」
「你找到了嗎?」
葛羅芬戴爾悲傷地搖搖頭。「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其餘的東西我一概不知道。」他托著前額,嘆了口氣。「近來老是做噩夢。以前不會的。你會不會…… 常常做著同一個噩夢?」
「曾經。」愛隆垂下眼簾。曾經,他親眼看著母親投入漆黑的大海,從此失去蹤影。曾經,他彷彿每夜都能嗅到海水的鹹味。
愛爾溫無助地站在港口邊,胸脯因驚慌逃跑而劇烈地上下起伏。她手裡緊握著那顆精靈寶鑽,捂在胸前。面對挾持著她的雙胞胎兒子的同胞,她方寸大亂,心裡在天人交戰。愛隆感到劍尖的冰冷而害怕,但不及看見母親在邊緣掙扎所帶來的悲傷。愛爾溫朝兒子們伸出一隻手,壓制著從喉間迸出混和著急與痛苦的啜泣;她把手收回,復又伸出。她咬著下唇,惱怒地閉上雙眼讓淚水流下。期間,她的身體不斷左右搖擺、不斷後退。
愛隆盯著那兩片顫抖的唇瓣說出「遺言」。「不──」他和愛洛斯一起大叫,都因趨前而被劍尖劃傷了頸項。太遲了,他們的母親早已退後一步,選擇與精靈寶鑽同被海浪吞噬。愛隆只來得及記著那飄蕩在海風中的髮絲如何消失在港口石磚的邊緣,他無力地跪下。
『愛隆、愛洛斯,』愛爾溫以吟唱安眠曲的溫柔神情說﹕『我愛你們。原諒我。』
母親的「遺言」言猶在耳,每次想起都教愛隆難受。他壓下過去的陰影,轉向葛羅芬戴爾。「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我、我看見……」
一個隱藏的城市被黑暗之火吞沒。
那天原本是「夏至」盛會。迎接貢多林人民的不是日出,而是魔苟斯派出的黑暗大軍。霎時,廣場上尖叫聲四起,精靈四處逃竄。炎魔揮動著火鞭捲席人群,釋放出憤怒的火苗;半獸人舉起武器格殺;惡狼在廣場上東奔西跑,玩著你追我逐的殘酷遊戲;惡龍吹出烈焰營造火牆,使廣場上的噴泉蒸發出大片水霧。
戰士為對抗敵人都奮不顧身,鮮血在廣場中飛濺。由於突襲的關係,貢多林的人民毫無準備因而死傷慘重。王的塔樓被攻陷,與王共同殞落。貢林多陷落之聲在山谷中不住迴響,卻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昨天夢見的事我印象不大深刻,只記得有一道金光在濃濃霧靄中閃耀。醒來後,我感到全身酸痛,好像曾奮力戰鬥過一樣。」葛羅芬戴爾一口氣說完,長長的舒了口氣。他的前臂抵著兩邊大腿,把臉龐深深埋進掌心中,疲態盡露。
愛隆思考著該怎樣回應。他看見那埋藏在髮絲間的十指突然抓緊了髮根,用力拉扯。他的眉頭同情地攢在一起,慢慢拉開對方那雙冰冷的手。葛羅芬戴爾本來咬緊下唇,皺緊眉頭苦苦思索。他發現自己很失禮地哭了出來。「我想不起來。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我是從我父親處聽來的。」愛隆邊以手輕撫葛羅芬戴爾的背部,邊靜靜地向他訴說夢的含義。那一段令人痛心疾首的歷史從愛隆沈穩的聲音中道來,別有一番沈重的味道。
「雖然我告訴了你你真正的身分和貢多林過去的事蹟,可是要恢復記憶,找回真正的自己,你還是得靠自己的努力。」
「我能嗎?」葛羅芬戴爾拭去眼角的淚水,小聲地問。
「在適當的時候,你會想起自己的身分;同時代表著你已經準備好接受現實了。」
****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
從他以自己疲憊不堪的身軀作為武器衝向炎魔之時,他就知道了。
那一劍不偏不倚地刺進炎魔的身體。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火鞭向後捲席而去,企圖抓緊岩石不讓龐大的身軀往身後的深淵跌落。另一聲慘叫。葛羅芬戴爾抽出長劍,斬斷炎魔拿著火鞭的手。火鞭落地之處一切燒成灰燼。
炎魔還未站穩,另一波豁出性命的攻擊又來了。牠感到胸口相同的地方一再被利器刺穿,身體騰空而起。葛羅芬戴爾雙手緊握著劍柄,跪在炎魔身上,在下墮之時不斷以長劍刺穿牠的身體。他全身都被火灼傷,衣料破碎;漂亮的金色髮絲也因熱力而蜷曲,變得乾燥;驚人的熱人使他頭昏腦脹,全身虛脫。
腰部吃痛 ── 炎魔以僅餘的氣力賞了敵人一拳。葛羅芬戴爾向旁邊倒去。透過半合的眼睛,他看見燒焦的金髮在眼前飛揚,他看見灰樸樸的天空下有一道金光眩目,他看見繫著金光的斷裂繩子。在背部重重撞上深淵的地面前,葛羅芬戴爾意識到,掛在他胸前的家族徽章已經不在原本的位置了。
有人在搖晃自己的身體。
是誰?
葛羅芬戴爾猛地醒過來。看見眼前兩個模糊的身影,他喘著大氣說﹕「伊萊丹、伊羅何……」葛羅芬戴爾渾身濕透,冷汗一直流。他按著樹下的草地想要站起來,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只得跪在地上。他發覺自己全身無力。
「葛羅芬哥哥,你沒事吧?」伊萊丹聲音帶點顫抖地問。葛羅芬戴爾本來摟著雙子在樹下作短暫的酣睡,不料他突如其來的激烈舉動把雙子吵醒了,雙子花了好些時間才能把他叫醒。「你做噩夢了吧?」
葛羅芬戴爾發出一道氣聲﹕「是……」他把焦點移到雙子身上,既驚慌又無助地看著他們,淚水湧出眼眶。
他想起來了﹕「湧泉」艾克希里昂 (Ecthelion) ── 負責守著最後一道城門的精靈貴族,他了無生氣的屍首躺在廣場上任惡狼蹂躪,身旁是炎魔之首勾斯魔格的屍體。特剛 (Turgon) ── 貢多林之王,隨著塔樓坍塌,活埋於廢墟瓦礫之下。而他自己 ── 金花家族的領主,則為了拯救從密道逃出的貢多林百姓,也壯烈地犧牲了。這個就是愛隆口中的「現實」。葛羅芬戴爾像小孩子發洩一般,放聲嚎哭起來。
雙子對望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辦。頃刻,待葛羅芬戴爾收斂了一下後,伊萊丹蹲在他面前問他為什麼哭。
「炎魔,可怕的炎魔!」葛羅芬戴爾驀地瑟縮,如同被火焰燙著了的反射反應。「我的好朋友…… 全都死了…… 在那天。只有我一人苟活於世。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除了痛苦的回憶。」他哀傷地重覆﹕「除了痛苦的回憶,我什麼也沒有。」
伊萊丹似懂非懂,他曾聽父親說過貢多林陷落的事件,但畢竟年幼,從來沒想過這件事為碩果僅存的貢多林精靈所帶來的創傷有多深遠。伊萊丹想讓葛羅芬哥哥高興起來,他不喜歡他流淚的樣子。他用兩隻小手抬起葛羅芬戴爾的下巴,對他說﹕「不會的。伊萊丹永遠是葛羅芬哥哥的好朋友。所以…… 不要哭嘛!」
一直不懂反應的伊羅何甚至上前抱著葛羅芬戴爾,說﹕「伊羅何也是。葛羅芬哥哥不會孤單寂寞。因為你還有我們啊!要是你晚上害怕的話,我和哥哥可以跟你一起睡。」
「沒錯。」伊萊丹笑著說﹕「我們可以一整天都陪著你。反正爸爸太忙,沒有時間教我們『刀劍騎射』。」
伊羅何顯然很喜歡這個主意。「對了,葛羅芬哥哥可以代替爸爸教我們劍術!」他扯著對方的袖子。「葛羅芬哥哥,教我們劍術罷!好不好?」
那兩雙熱切、關懷的眼神令葛羅芬戴爾異常感動,但他不知怎樣才能表達他的感激。他伸出雙臂摟著雙子,把臉埋在他們倆的肩膀哭得不能自制。「謝、謝謝你們……」葛羅芬戴爾哽咽著說出感謝之語,嘴角慢慢回復了微笑應有的弧度。
雙子各伸出一隻手緊抱著他的背部,不約而同地在他耳畔說﹕「我最喜歡葛羅芬哥哥了!」
****
完成羊皮紙上的最後一筆,愛隆把羽毛筆插回筆架上,在羊皮紙上均勻地灑上吸墨沙。聽見腳步聲的愛隆把視線從文字中抽離,回頭看見亞玟雙手抓著裙襬,跑進書房。
亞玟撲進父親懷裡。「我的小公主。」愛隆笑容滿面地抱起亞玟,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這麼晚了,怎麼還未入睡?」
「想爸爸,所以睡不著。」亞玟邊掩著嘴巴咭咭笑著,邊向父親展現藏在掌心的東西。「爸爸,您看!我在庭院裡找到一枝很特別的花。」
「真的?」愛隆逗趣的說﹕「讓我看看。」
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金黃花卉。在金光閃爍的花瓣下,愛隆隱隱看見花瓣有著不規則的紅色斑點。他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對女兒說﹕「待花朵枯萎後,可以曬乾加工成書簽。葛羅芬他應該會喜歡。」
亞玟不解地看著父親。「不是應該送給伊瑞斯哥哥嗎?他常常捧著一大疊厚厚的書本,書簽不是比較適合他?」
愛隆笑而不語。
「爸爸,告訴我。」
「好吧。我們邊走邊說。」愛隆把花朵插在羽毛筆架中,抱起女兒向書房的門口走去。中途順道把蠟燭吹熄。關上門以前,他又瞟了那朵金花一眼,輕輕道了聲「晚安」。
那朵染血的金花隨著晚風搖曳生姿;在象牙白的月色下,靜靜綻放。
‧後記‧
14/05/2007
謝謝看畢全文
前幾天在 PAGE ONE 看到一本書
名字大概為《THE COMPLETE GUIDE OF MIDDLE EARTH》之類
當中曾提到在貢多林陷落時死亡的精靈貴族
我不大記得有哪幾個,但好像都是葛羅芬戴爾的好友?
《精靈寶鑽》中只提及特剛和艾克希里昂
葛羅芬戴爾和艾克希里昂好像是王的左右副將
二人同樣與炎魔同歸於盡
空鼓殿有畫過他們二人的同人 (因為同是黑髮我曾把艾克希里昂錯認為愛隆)
可是我上年到日本的時候買不到 (淚)
本來想把一張空鼓殿畫的圖放上來的
可是因為版權問題不可以
那張圖是 ELROND 一臉痛苦地抱著哭泣的 GLORFINDEL
似乎想要安慰他
爬走以極緩之速去填坑 (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