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lusion‧妄想症》系列
配對﹕Roy Mustang / Riza Hawkeye
說明﹕《假神》前傳,主線故事是羅伊和莉莎的相遇。
咳哼靈感來源什麼的我們就不要提了,反正寫出來已經是不同的東西了,說好的陪酒女郎梗呢! (摔筆 (問妳啊
小雪,生辰快樂!很抱歉設定亂來,希望妳會喜歡吧 QAQ (面壁)
本故事的設定與現實中的組織、機構、團體、品牌沒有任何關連。
配對﹕Roy Mustang / Riza Hawkeye
說明﹕《假神》前傳,主線故事是羅伊和莉莎的相遇。
咳哼靈感來源什麼的我們就不要提了,反正寫出來已經是不同的東西了,說好的陪酒女郎梗呢! (摔筆 (問妳啊
小雪,生辰快樂!很抱歉設定亂來,希望妳會喜歡吧 QAQ (面壁)
本故事的設定與現實中的組織、機構、團體、品牌沒有任何關連。
04 – Absinthe‧罪惡之酒
「真的下起大雨來呢。」
馬斯‧修茲把臉湊近地鐵列車的玻璃窗,抬眼看著窗外豆大的雨點如離弦的箭矢般急速落下的景像。列車緩緩駛近露天月台,馬斯趕緊從妻子交給他的馬莎環保袋裡抽出一把伸縮雨傘,撐開傘骨走進大雨之中。環保袋上印著六十年代超級名模崔姬 (Triggy) 的頭像,眼神魅惑得像妖精一樣。
馬斯跟隨人群通過狹長的走道,在出閘機的讀卡器上拍過牡蠣卡 (Oyster Card),走出了這個有點簡陋的車站。待乘坐同一輛列車的乘客陸續散去後,街道頓時顯得很冷清。馬斯緊緊地抱著掛在左肩上的環保袋,在滂沱大雨中越過一條條由昏黃燈光照亮的街道,向著目的地前進,一路上歡快地吹著口哨。
大約過了十分鐘,馬斯快步橫過空蕩蕩的馬路,來到他年少時曾與羅伊‧馬斯坦古合租過的房子面前。那幢三層高的紅磚屋夾在兩幢建築風格迴異的房子中間,屋子對面是一間小學,背後不遠處有著一大片草地。從外面觀察不看見紅磚屋內部漆黑一片,隔壁兩間房子卻燈火通明,顯得格格不入。這幢外型狹長的紅磚屋鄰近希斯路機場,前往倫敦市中心也很方便,更重要的是屬於清靜的偏僻地區,因而成為羅伊在英國境內的其中一個藏匿地點。
馬斯邊留意屋子周遭的動靜,邊打開門前一個綠色的大型垃圾箱,把頭探進去查看老朋友留給他的記號 ── 沒多久前留下的記號顯示他現在在家。
馬斯從大衣口袋掏出很久以前配給的鑰匙,將之插進大門的鑰匙孔裡使力扭轉,卻差點沒把它扭斷。
「該死!」他暗罵了一聲。
更換門匙此等大事羅伊竟然沒有知會一聲,馬斯感到有失尊嚴。以前還在軍情六處工作的時候,他總會隨身攜帶一些能夠無聲無色地開鎖的小玩意,進出守衛森嚴之地如入無人之境。自從調職到兵器連輸部處理案頭工作後,他早就把那些鬼鬼祟祟的壞習慣戒掉了。
堂堂一名前英倫特工竟然被一個加固的家用門鎖拒諸門外,真是太丟臉了。
馬斯將打開的雨傘和環保袋放在門前的石階上,再緩緩踱步繞到屋子的後方。二樓建有一個小型陽台,穿過落地窗可以通往寬闊的客廳。馬斯肯定羅伊在屋子裡,從沒有亮燈和特地拉上窗簾的情況來判斷,他不想驚動任何對他有興趣的人,自己毫無防備地闖進去大概會在數秒內被射成蜂窩。
馬斯在心裡盤算著,雙目鎖定在濕漉漉的水管上。髹上的白漆早已開始剝落,取而代之的是生鏽的金屬表面,加上傾盆而下的大雨,水管的邊緣變得既鋒利又濕滑。馬斯不住對著向他張牙舞爪的水管抿緊了嘴唇,露出為難的表情,好像剛剛被同僚拖下水並與之上演一齣亡命天涯的戲碼似的。他會不會為了安慰那個犯了彌天大罪的臭小子而摔個半死不活,下輩子都癱瘓在床?永遠無法為愛妻拭去眼角悲傷的淚珠、無法寵溺地拍拍女兒的頭顱、無法再親口對她們說「我愛妳」?
喔,管他的!老婆大人交待的任務一定要完成。
馬斯露出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下定決心把這條老命拚上了!他甩了甩手腕和腳腕,又扭了扭痠痛的脖子,關節一度危險地發出啪嘞的聲音,然後手腳並用地攀上了水管,其身手敏捷的程度不輸當年。馬斯翻過欄杆輕巧地落在陽台上,壓下身子移動到落地窗前,檢查了一下落地窗的門栓,發現沒有完全關上。屋內沒有傳來任何動靜,但一股若隱若現的殺意像爆炸引起的衝擊氣流般堵塞了他的毛孔。守候在屋裡的是一頭狂暴的野獸,而馬斯‧修茲就是那頭快要被送進虎口的綿羊。
馬斯把掌心抵在濕潤的玻璃上,稍微施力推開落地窗。剛開了一道縫,他便聽見頭頂響起一聲清脆的上膛聲,有點太過甜美。他連氣也沒換便從喉間迸出一句﹕「全世界最棒的老婆烤的蘋果派就在門口,要冷掉了。」
羅伊木無表情地歪了歪頭,冷酷的雙眼看著因一連串劇烈活動而微微喘氣的老朋友,好像一只衡量獵物的反抗能力還剩下多少的速龍。「還是很想殺了你。」羅伊將手上的武器連同狂暴的殺意圓滑地收回他營造的黑暗之中,迴身時不忙提醒道﹕「進來前記得脫掉鞋子。」
「別那麼小氣嘛!」馬斯忿忿不平地朝背影消失在客廳門口的羅伊喊道﹕「你私自換門鎖的事我甚至沒來得及向你抱怨。」
生氣歸生氣,馬斯還是順從地把濕透了的休閒鞋放在陽台上,踏進了幽暗的客廳。他透過屋外微弱的燈光打量著這個曾經熟悉的地方﹕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放著一部電視機,隔壁是連著煙囪的壁爐,再過去一點是一排高度及腰的書櫃,然後是寬大的橢圓形餐桌,還有用幾個書架圍出來的小型工作室,那裡擱著一部老舊的電腦。
這裡完全沒變,只是許許多多老舊的回憶都塵封在白色的亞麻罩單下,看得出羅伊不常回這個地方。他的小提琴靜靜地躺在餐桌上,與凌亂的琴譜和空空如也的花瓶作伴。
馬斯懷念那種調皮的愛爾蘭舞曲在屋中流轉的日子。他訝異地發現電視機原來開著,於是在二人座沙發上坐下來,拿起遙控器把螢幕亮度從底端調校到適合觀賞電視節目的程度,但讓聲音維持在消音的狀態。
「給你。」
羅伊帶著幾件東西回來﹕一條散發著霉味的毛巾、一瓶百事可樂和馬斯的馬莎環保袋,將它們一股腦兒地扔進老朋友的懷裡。馬斯扭開百事可樂的瓶蓋,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無聲的電視機。
「聽說你被這個女人害慘了。」
馬斯朝電視螢幕點一點下巴,與羅伊一同看著英國廣播公司 (BBC) 第一台播映的晚間新聞報導。電視中的女人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渾身散發著一股教人敬而遠之的氣魄,據說兩者均遺傳自古老的日耳曼血統。新聞節錄了她站在一眾政要、記者及金融界人物面前進行公開演說的片段。
奧莉維亞‧米娜‧阿姆士唐,現今瑞士聯合銀行集團的行政總裁,也是英國情報機關軍情六處駐紮在蘇黎世的重要線人之一。
電視機散發的光與影縱橫交錯地投射在二人的臉上,映照出兩副媲美魅影面具的冷然面孔。它們出自大英帝國頂尖的情報架構之手,歷史可回溯至第一次世界大戰那段歐洲黑歷史。他們那雙彷彿能夠看穿世間一切的眼眸深深地凝視著電視機中的女人,帶著同樣的專注,同樣的審度,同樣的深邃,幾乎可以從中嗅出一種同仇敵愾的味道。
「這次你又駭進了誰的電腦?」羅伊冷漠地交疊雙臂,垂下眼瞼。「算了,我不想知道。」
「任務失敗、情報員失聯、安全屋被毀、線索中斷,要不是你失蹤四十八小時後,軍情六處在 Facebook 發現一篇不尋常的文章,一查之下發現那是你用後備化名開設的新帳戶,老頭早就氣得把桌上的電腦扔出窗外,而你的同僚就會連夜忙著在泰晤士河底苦哈哈地打撈機密情報了!」
「嗯哼。」羅伊斜身窩進沙發的角落,慵懶地托著後腦,做了一個「請說」的手勢,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你無心聽下去,我便不說了。」馬斯一手抓起毛巾披到頭上,另一手伸向遙控器,開始漫無目的地轉換電視頻道。
「不,請說。我很有興趣聽聽你的駭客手記。」
「老頭立即找了政府通訊總部 (GCHQ) 的情報員幫忙破解密碼,我花了半小時從 Facebook 循線找到你在加密網站發放的密文,約略了解過狀況便急忙過來找你了。」馬斯斜瞟著羅伊,不滿地拉長了臉。「都是因為你,我的小艾莉莎上床睡覺時沒有爸爸親額頭了。」
「退休後依舊這麼愛抽手與己無關的事,不斷與軍情六處有所牽扯的話,小心哪天會突然毫無因由地伏屍寓所,連累妻女。」
馬斯啐了一聲。「嘴巴真毒,也不知道是誰害的。自從老巴斯克退休後就沒人接班了,是不是?你們的反駭情報員腦袋裡裝的只有狗屎,完全被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現在的情報員素質不斷下降,真教人憂心英倫諜報界的前境呀!」
「馬斯,不要輕易相信檯面上的說法,『鐵血』格蘭是被暗殺的,在蘭利 (Langley, Virginia),美國中情局說跟他們無關,老頭卻從此與他們槓上,以你的聰明才智我以為你早就發現這一點了。」羅伊從環保袋裡取出一個食物盒掀起蓋子,接著若有所思地咀嚼著還熱騰騰的蘋果派咕噥道﹕「你們仍然不時讓人感到驚奇,無論是你還是葛蕾西亞小姐。反正我們的事你管不著,知道得愈多處境愈危險,回家享受天倫之樂還比較實際,例如給艾莉莎添個弟弟或妹妹……」
馬斯嘆了口氣。「說吧,那女人怎麼害得你連正規的秘密通訊方式也不敢用?她使的是什麼手段?」
「你不用費煞心神來套我話好滿足你旺盛的好奇心了。我和奧莉維亞私下就這次事件達成了共識,她以後不再當我的線人。她肯妥協的條件是雙方不可向有關領域的人士透露其中的轉折。我正在思考該怎麼在報告上做手腳掩飾真相。」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們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不是常常做嘛。就說她有好幾隊訓練有素、精明幹練的家族軍團撐腰,導致你在是次任務鎩羽而歸好了。不過,羅伊,說謊是不對的。」馬斯一手按著頭頂的毛巾,一臉認真地說﹕「我看你是被她的手下痛毆到無法抵抗,在半死不活的狀況下被迫接受條件吧。」
羅伊靜默了好一陣子,他拿起另一片蘋果派塞著自己的嘴巴來掩飾尷尬的表情。良久,才弱弱地問了一句﹕「我的偽裝有這麼差?」
馬斯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為『我這輩子都是你忠心的盟友』而祈禱吧!」
「我才不要。」羅伊沾上碎屑的嘴角泛起了一個寬慰的笑容,掄起拳頭往老朋友的背部捶了一拳。「死亡教你否定永恆,愛情教你否定承諾,情報員教你否定人性的光輝 ── 回家給我抄個一萬遍,你這個人生理念倒退的笨蛋!」
「嗯,其實我只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老好人。你不領情就算了。」馬斯裝模作樣地抹了抹鼻子,拍拍老朋友的肩膀給予鼓勵。「你最好吃完晚餐後立即回總部向老頭報告,再晚一點我不肯定他會不會把你一腳踢到蘇格蘭場當緝毒犬。」
「老頭別迫我放長假就好,不然我該到哪裡去消磨時間。」
「古巴?」馬斯調皮地比起了大姆指。「龐德老前輩誠摯推薦。」
「真的下起大雨來呢。」
馬斯‧修茲把臉湊近地鐵列車的玻璃窗,抬眼看著窗外豆大的雨點如離弦的箭矢般急速落下的景像。列車緩緩駛近露天月台,馬斯趕緊從妻子交給他的馬莎環保袋裡抽出一把伸縮雨傘,撐開傘骨走進大雨之中。環保袋上印著六十年代超級名模崔姬 (Triggy) 的頭像,眼神魅惑得像妖精一樣。
馬斯跟隨人群通過狹長的走道,在出閘機的讀卡器上拍過牡蠣卡 (Oyster Card),走出了這個有點簡陋的車站。待乘坐同一輛列車的乘客陸續散去後,街道頓時顯得很冷清。馬斯緊緊地抱著掛在左肩上的環保袋,在滂沱大雨中越過一條條由昏黃燈光照亮的街道,向著目的地前進,一路上歡快地吹著口哨。
大約過了十分鐘,馬斯快步橫過空蕩蕩的馬路,來到他年少時曾與羅伊‧馬斯坦古合租過的房子面前。那幢三層高的紅磚屋夾在兩幢建築風格迴異的房子中間,屋子對面是一間小學,背後不遠處有著一大片草地。從外面觀察不看見紅磚屋內部漆黑一片,隔壁兩間房子卻燈火通明,顯得格格不入。這幢外型狹長的紅磚屋鄰近希斯路機場,前往倫敦市中心也很方便,更重要的是屬於清靜的偏僻地區,因而成為羅伊在英國境內的其中一個藏匿地點。
馬斯邊留意屋子周遭的動靜,邊打開門前一個綠色的大型垃圾箱,把頭探進去查看老朋友留給他的記號 ── 沒多久前留下的記號顯示他現在在家。
馬斯從大衣口袋掏出很久以前配給的鑰匙,將之插進大門的鑰匙孔裡使力扭轉,卻差點沒把它扭斷。
「該死!」他暗罵了一聲。
更換門匙此等大事羅伊竟然沒有知會一聲,馬斯感到有失尊嚴。以前還在軍情六處工作的時候,他總會隨身攜帶一些能夠無聲無色地開鎖的小玩意,進出守衛森嚴之地如入無人之境。自從調職到兵器連輸部處理案頭工作後,他早就把那些鬼鬼祟祟的壞習慣戒掉了。
堂堂一名前英倫特工竟然被一個加固的家用門鎖拒諸門外,真是太丟臉了。
馬斯將打開的雨傘和環保袋放在門前的石階上,再緩緩踱步繞到屋子的後方。二樓建有一個小型陽台,穿過落地窗可以通往寬闊的客廳。馬斯肯定羅伊在屋子裡,從沒有亮燈和特地拉上窗簾的情況來判斷,他不想驚動任何對他有興趣的人,自己毫無防備地闖進去大概會在數秒內被射成蜂窩。
馬斯在心裡盤算著,雙目鎖定在濕漉漉的水管上。髹上的白漆早已開始剝落,取而代之的是生鏽的金屬表面,加上傾盆而下的大雨,水管的邊緣變得既鋒利又濕滑。馬斯不住對著向他張牙舞爪的水管抿緊了嘴唇,露出為難的表情,好像剛剛被同僚拖下水並與之上演一齣亡命天涯的戲碼似的。他會不會為了安慰那個犯了彌天大罪的臭小子而摔個半死不活,下輩子都癱瘓在床?永遠無法為愛妻拭去眼角悲傷的淚珠、無法寵溺地拍拍女兒的頭顱、無法再親口對她們說「我愛妳」?
喔,管他的!老婆大人交待的任務一定要完成。
馬斯露出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下定決心把這條老命拚上了!他甩了甩手腕和腳腕,又扭了扭痠痛的脖子,關節一度危險地發出啪嘞的聲音,然後手腳並用地攀上了水管,其身手敏捷的程度不輸當年。馬斯翻過欄杆輕巧地落在陽台上,壓下身子移動到落地窗前,檢查了一下落地窗的門栓,發現沒有完全關上。屋內沒有傳來任何動靜,但一股若隱若現的殺意像爆炸引起的衝擊氣流般堵塞了他的毛孔。守候在屋裡的是一頭狂暴的野獸,而馬斯‧修茲就是那頭快要被送進虎口的綿羊。
馬斯把掌心抵在濕潤的玻璃上,稍微施力推開落地窗。剛開了一道縫,他便聽見頭頂響起一聲清脆的上膛聲,有點太過甜美。他連氣也沒換便從喉間迸出一句﹕「全世界最棒的老婆烤的蘋果派就在門口,要冷掉了。」
羅伊木無表情地歪了歪頭,冷酷的雙眼看著因一連串劇烈活動而微微喘氣的老朋友,好像一只衡量獵物的反抗能力還剩下多少的速龍。「還是很想殺了你。」羅伊將手上的武器連同狂暴的殺意圓滑地收回他營造的黑暗之中,迴身時不忙提醒道﹕「進來前記得脫掉鞋子。」
「別那麼小氣嘛!」馬斯忿忿不平地朝背影消失在客廳門口的羅伊喊道﹕「你私自換門鎖的事我甚至沒來得及向你抱怨。」
生氣歸生氣,馬斯還是順從地把濕透了的休閒鞋放在陽台上,踏進了幽暗的客廳。他透過屋外微弱的燈光打量著這個曾經熟悉的地方﹕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放著一部電視機,隔壁是連著煙囪的壁爐,再過去一點是一排高度及腰的書櫃,然後是寬大的橢圓形餐桌,還有用幾個書架圍出來的小型工作室,那裡擱著一部老舊的電腦。
這裡完全沒變,只是許許多多老舊的回憶都塵封在白色的亞麻罩單下,看得出羅伊不常回這個地方。他的小提琴靜靜地躺在餐桌上,與凌亂的琴譜和空空如也的花瓶作伴。
馬斯懷念那種調皮的愛爾蘭舞曲在屋中流轉的日子。他訝異地發現電視機原來開著,於是在二人座沙發上坐下來,拿起遙控器把螢幕亮度從底端調校到適合觀賞電視節目的程度,但讓聲音維持在消音的狀態。
「給你。」
羅伊帶著幾件東西回來﹕一條散發著霉味的毛巾、一瓶百事可樂和馬斯的馬莎環保袋,將它們一股腦兒地扔進老朋友的懷裡。馬斯扭開百事可樂的瓶蓋,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無聲的電視機。
「聽說你被這個女人害慘了。」
馬斯朝電視螢幕點一點下巴,與羅伊一同看著英國廣播公司 (BBC) 第一台播映的晚間新聞報導。電視中的女人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渾身散發著一股教人敬而遠之的氣魄,據說兩者均遺傳自古老的日耳曼血統。新聞節錄了她站在一眾政要、記者及金融界人物面前進行公開演說的片段。
奧莉維亞‧米娜‧阿姆士唐,現今瑞士聯合銀行集團的行政總裁,也是英國情報機關軍情六處駐紮在蘇黎世的重要線人之一。
電視機散發的光與影縱橫交錯地投射在二人的臉上,映照出兩副媲美魅影面具的冷然面孔。它們出自大英帝國頂尖的情報架構之手,歷史可回溯至第一次世界大戰那段歐洲黑歷史。他們那雙彷彿能夠看穿世間一切的眼眸深深地凝視著電視機中的女人,帶著同樣的專注,同樣的審度,同樣的深邃,幾乎可以從中嗅出一種同仇敵愾的味道。
「這次你又駭進了誰的電腦?」羅伊冷漠地交疊雙臂,垂下眼瞼。「算了,我不想知道。」
「任務失敗、情報員失聯、安全屋被毀、線索中斷,要不是你失蹤四十八小時後,軍情六處在 Facebook 發現一篇不尋常的文章,一查之下發現那是你用後備化名開設的新帳戶,老頭早就氣得把桌上的電腦扔出窗外,而你的同僚就會連夜忙著在泰晤士河底苦哈哈地打撈機密情報了!」
「嗯哼。」羅伊斜身窩進沙發的角落,慵懶地托著後腦,做了一個「請說」的手勢,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你無心聽下去,我便不說了。」馬斯一手抓起毛巾披到頭上,另一手伸向遙控器,開始漫無目的地轉換電視頻道。
「不,請說。我很有興趣聽聽你的駭客手記。」
「老頭立即找了政府通訊總部 (GCHQ) 的情報員幫忙破解密碼,我花了半小時從 Facebook 循線找到你在加密網站發放的密文,約略了解過狀況便急忙過來找你了。」馬斯斜瞟著羅伊,不滿地拉長了臉。「都是因為你,我的小艾莉莎上床睡覺時沒有爸爸親額頭了。」
「退休後依舊這麼愛抽手與己無關的事,不斷與軍情六處有所牽扯的話,小心哪天會突然毫無因由地伏屍寓所,連累妻女。」
馬斯啐了一聲。「嘴巴真毒,也不知道是誰害的。自從老巴斯克退休後就沒人接班了,是不是?你們的反駭情報員腦袋裡裝的只有狗屎,完全被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現在的情報員素質不斷下降,真教人憂心英倫諜報界的前境呀!」
「馬斯,不要輕易相信檯面上的說法,『鐵血』格蘭是被暗殺的,在蘭利 (Langley, Virginia),美國中情局說跟他們無關,老頭卻從此與他們槓上,以你的聰明才智我以為你早就發現這一點了。」羅伊從環保袋裡取出一個食物盒掀起蓋子,接著若有所思地咀嚼著還熱騰騰的蘋果派咕噥道﹕「你們仍然不時讓人感到驚奇,無論是你還是葛蕾西亞小姐。反正我們的事你管不著,知道得愈多處境愈危險,回家享受天倫之樂還比較實際,例如給艾莉莎添個弟弟或妹妹……」
馬斯嘆了口氣。「說吧,那女人怎麼害得你連正規的秘密通訊方式也不敢用?她使的是什麼手段?」
「你不用費煞心神來套我話好滿足你旺盛的好奇心了。我和奧莉維亞私下就這次事件達成了共識,她以後不再當我的線人。她肯妥協的條件是雙方不可向有關領域的人士透露其中的轉折。我正在思考該怎麼在報告上做手腳掩飾真相。」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們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不是常常做嘛。就說她有好幾隊訓練有素、精明幹練的家族軍團撐腰,導致你在是次任務鎩羽而歸好了。不過,羅伊,說謊是不對的。」馬斯一手按著頭頂的毛巾,一臉認真地說﹕「我看你是被她的手下痛毆到無法抵抗,在半死不活的狀況下被迫接受條件吧。」
羅伊靜默了好一陣子,他拿起另一片蘋果派塞著自己的嘴巴來掩飾尷尬的表情。良久,才弱弱地問了一句﹕「我的偽裝有這麼差?」
馬斯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為『我這輩子都是你忠心的盟友』而祈禱吧!」
「我才不要。」羅伊沾上碎屑的嘴角泛起了一個寬慰的笑容,掄起拳頭往老朋友的背部捶了一拳。「死亡教你否定永恆,愛情教你否定承諾,情報員教你否定人性的光輝 ── 回家給我抄個一萬遍,你這個人生理念倒退的笨蛋!」
「嗯,其實我只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老好人。你不領情就算了。」馬斯裝模作樣地抹了抹鼻子,拍拍老朋友的肩膀給予鼓勵。「你最好吃完晚餐後立即回總部向老頭報告,再晚一點我不肯定他會不會把你一腳踢到蘇格蘭場當緝毒犬。」
「老頭別迫我放長假就好,不然我該到哪裡去消磨時間。」
「古巴?」馬斯調皮地比起了大姆指。「龐德老前輩誠摯推薦。」
莉莎專注地凝視著位於升降機門上的樓層顯示器,標示升降機位置的小燈在不同的數字上方忽明忽滅。她一手插在黑色西褲的口袋裡,一手提著一份薄薄的文件,正獨自站在二樓的一角等待升降機到來。她沒有注意到文件已經被她捏到起皺褶了。
二樓的標誌燈終於亮了起來。清脆的叮咚聲響起,升降機門緩緩打開,莉莎的視線立時落在站在升降機一角的女子身上。她快步走進升降機,在對方面前伸手按下「6」字,微微點頭致意,最後在離女子最遙遠的角落站定。
「早安。」擁有東方面孔的女子鬆開一直按著開門鍵的手指,轉而按下關門鍵。
「早安,蘭芳。」縱使不熟悉對方,莉莎仍然毫不忌諱地直呼其名。
蘭芳是軍情五處聘請的半職語言專家,精通多種中國方言,偶爾會在總部踫見她。由於蘭芳屬於軍情五處裡不足 5% 的少數族裔員工,莉莎打從第一次見面便記住了她的樣貌與名字。她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跟莉莎一樣用髮辮或髮夾整齊地別在腦後,兩綹不長不短的瀏海披垂在臉頰兩側。她的鼻頭掛著精緻小巧的幼框眼鏡,看上去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同僚間流傳她的正職是某間知名大學的助理教授,專攻化學。
升降機裡隱約地飄盪著一股微甜的香氣,一種特濃咖啡、牛奶和香草糖漿混在一起的甜膩味道。莉莎看向蘭芳手中的星巴克咖啡杯,花了一秒推斷出那是一杯中杯裝的焦糖咖啡。她感到有點意外,總部裡的人大多喝黑咖啡,苦澀、單調又無趣,就像他們的工作。
「我聽說過妳的事情了。」蘭芳突然對著升降機裡的操作盤輕聲說道﹕「請節哀。」
若非這裡只有她們二人,莉莎恐怕會錯過對方釋出的善意,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心不在焉。
「有心了。」莉莎淡淡地回應道。
然而,她的雙目不住落在手中的文件上,出賣了她不安的心情。文件封面以透明膠片覆蓋著,可以清楚看見上面工整地印著兩行字 ──
二樓的標誌燈終於亮了起來。清脆的叮咚聲響起,升降機門緩緩打開,莉莎的視線立時落在站在升降機一角的女子身上。她快步走進升降機,在對方面前伸手按下「6」字,微微點頭致意,最後在離女子最遙遠的角落站定。
「早安。」擁有東方面孔的女子鬆開一直按著開門鍵的手指,轉而按下關門鍵。
「早安,蘭芳。」縱使不熟悉對方,莉莎仍然毫不忌諱地直呼其名。
蘭芳是軍情五處聘請的半職語言專家,精通多種中國方言,偶爾會在總部踫見她。由於蘭芳屬於軍情五處裡不足 5% 的少數族裔員工,莉莎打從第一次見面便記住了她的樣貌與名字。她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跟莉莎一樣用髮辮或髮夾整齊地別在腦後,兩綹不長不短的瀏海披垂在臉頰兩側。她的鼻頭掛著精緻小巧的幼框眼鏡,看上去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同僚間流傳她的正職是某間知名大學的助理教授,專攻化學。
升降機裡隱約地飄盪著一股微甜的香氣,一種特濃咖啡、牛奶和香草糖漿混在一起的甜膩味道。莉莎看向蘭芳手中的星巴克咖啡杯,花了一秒推斷出那是一杯中杯裝的焦糖咖啡。她感到有點意外,總部裡的人大多喝黑咖啡,苦澀、單調又無趣,就像他們的工作。
「我聽說過妳的事情了。」蘭芳突然對著升降機裡的操作盤輕聲說道﹕「請節哀。」
若非這裡只有她們二人,莉莎恐怕會錯過對方釋出的善意,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心不在焉。
「有心了。」莉莎淡淡地回應道。
然而,她的雙目不住落在手中的文件上,出賣了她不安的心情。文件封面以透明膠片覆蓋著,可以清楚看見上面工整地印著兩行字 ──
精神鑑定報告
受檢者﹕伊莉莎白‧琳‧霍克愛
(Elizabeth Lynn Hawkeye)
她慶幸蘭芳不是一位好管閒事或聒噪的年輕女孩,喜歡隨意插手和評論別人的感情狀況。自從發生倫敦七七爆炸案以來,莉莎整整一個星期忍受著從四面八方投來的憐憫目光和同僚小心翼翼的態度,她快要瘋掉了。他們用盡各種方法勸說她回家休養,好像她是一塊脆弱、易碎的玻璃。
升降機搖晃了一下。
「待會見。」蘭芳頭也不回地走出升降機,莉莎沒來得及回應她便走遠了。
莉莎抬頭確認了樓層才按下關門鍵,她看著光滑如鏡的升降機門再度合上,映照出一個茫然若失的女人的倒影。她趕緊輕拍自己瘦削的臉頰,叫自己打起精神來。
步出升降機後,莉莎越過同僚緊張地來回穿梭的長廊,來到盡頭的一扇磨砂玻璃門前。她拿起掛在脖子上的員工識別證,在讀卡器上拍了一下,玻璃門靜靜地向兩旁滑開,接著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警戒意識從門後擠了出來。
莉莎把識別證收進黑色西裝外套內,從容地走向坐在接待處的黑髮女孩,道出自己的要求﹕「張小姐,我想見見長官。請問他現在有空嗎?」
「請等一下。」
張梅一臉冷峻地翻了翻手邊的行事曆,身後數條編得綿密的麻花辮隨著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而晃動。她頭上頂著一副輕巧的無線耳機,原本漆黑的圓形外殼用白色顏料添了幾筆後,變成了一只小小的熊貓,顯得可愛又淘氣。
可是,張梅沒有表露她饒富創意和友好的一面,她只是充滿敵意地盯著莉莎,冷冷地說﹕「很抱歉,霍克愛小姐。長官正在講一通很重要的電話,他特地吩咐過不能打擾他。」
「我明白了。我會在這裡等,直到他講完電話為止。」
「就算妳每天跑過來要求加入調查小組也是沒有用的,霍克愛小姐。」張梅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舞動,厭煩地說﹕「長官他很忙,他真的沒空見妳。」
「我知道,我會在這裡等。」莉莎再一次強調。說罷,她轉身走向靠近牆壁的三人座沙發坐下,扭頭看向窗外的泰晤士河,腦中一片空白。
張梅一邊勤快地處理各項文書和通訊事務,一邊深深不忿地斜睨著不為所動的情報員,感到心情鬱悶。過了大約十五分鐘,一把溫和有禮的聲音突然透過耳機傳到張梅的耳朵,她猛地心頭一震,連打字的手也不自覺地懸在半空,呆了半晌才懂得按下通話器的通話鈕回話﹕「是,長官。」她有點緊張地說﹕「請問有何吩咐?」
莉莎聽見接待處傳來的騷動,在意地回過頭來,剛好看見張梅臉上泛起一抹緋紅。她看著張梅仔細地聆聽耳機另一端下達的指令,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由靦腆轉為疑惑。
啊,幸運的女孩。
「長官,她在這裡。就在您的辦公室外。」張梅毫不掩飾地嘆了口氣,提高聲線對莉莎說道﹕「霍克愛小姐,長官叫妳進去!」
「謝謝。」莉莎拉開接待處低矮的板門,站在張梅身後啟動虹膜辨識系統。待系統傳來確認的嗶嗶聲,她才轉動把手推門而進。莉莎在門後立正行了一個軍禮,稍息後視線剛好對上艾爾凡斯‧艾力克友善的微笑。
「長官。」
「霍克愛,請坐。」這位年輕的軍情五處局長比了比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注意到莉莎的目光落在他斜靠在文件堆裡的鍵盤上,於是略顯狼狽地道歉﹕「抱歉,我的辦公室一團亂,希望妳不要介意。」
「沒關係,長官。」
艾爾凡斯笑著用手背將面前的無線滑鼠和滑鼠墊撥到一旁,又把散落在桌面的零落文件稍微收拾了一下。
「我那位嬌小玲瓏的私人助理沒有為難妳吧?」
「當然沒有,長官。」莉莎將今天的第一個微笑獻給了上司,不管這個笑容藏著多少難解的情緒。
「剛才我跟妳外公聊了一會兒 ── 工作上的事情。他那窩絕頂聰明的豺狼出了點麻煩,他正忙著收拾殘局。」艾爾凡斯說話的時候一直望著桌角的一疊資料,在胸前握成拳狀的雙手不住磨娑手背。他用試探的目光瞥向木無表情的莉莎,補充道﹕「我們還聊了一點無傷大雅的小事情。古拉曼先生很關心妳。」
「我跟他談過,我懂得處理,謝謝關心。長官,我有一份文件想請你過目。」莉莎將懷中的文件雙手遞向她的上司,然後正襟危坐地解釋道﹕「這是我的精神鑑定報告。各項數據均顯示我的精神狀態良好,能夠在惡劣的情況下做出正確的判斷。我有能力勝任平常的工作。請允許我加入專責倫敦七七爆炸案的調查小組,即使獲派後勤的工作崗位也沒關係。」
艾爾凡斯一臉嚴肅地聆聽莉莎的陳述,但他看也沒看便將報告放到一疊綠色的資料夾上。他把右手覆上報告的封面,鄭重其事地拍了兩下。
「有關妳精神狀況的報告我都仔細看過了,沒有任何問題。可是,我不得不拒絕妳的請求。我知道妳是一名優秀的情報員,而過份優秀的情報員都有一個致命的盲點﹕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心智被逼迫到何種地步才會崩潰,只要這個國家仍然需要他們。因為……」
艾爾凡斯頓了一頓,斜眼瞟了一下內線電話上那盞不停閃爍的紅燈,決定無視它的存在,繼續說下去﹕「因為這是國家每年花這麼多公帑培訓你們的目的。在常人無法忍受的高壓環境下進行極細密的工作 -- 這不是你們習得的技能,這已經成了你們與生俱來的本能。對一個擁有正常心智的人來說,這種本能顯然對健康構成威脅。」
他沈靜地眨了眨一雙清澈澄明的金眸,仰頭靠向椅背,低聲說道﹕「伊莉莎白,妳就聽我一次。別把自己迫得太緊,休息一陣子。」
聞言,莉莎優雅地翹起右腿,掌心緊抱兩邊手肘,臉上依舊波瀾不興,教人難以揣摩她的想法。
艾爾凡斯‧艾力克最後的一個動作帶有威脅意味,表示若莉莎再不妥協,他將會動用階級賜予的權力進行壓制。
許多人也許不明白,那個不經意流露的銳利神情,正是他能擊敗一眾資深情報員迅速攀上高位的原因。艾爾凡斯所到之處總是留下溫馴如綿羊的第一印象,教人容易忽略他充滿魄力的一面。他是一位正直、善良的人,也是一位天生的王者,以正統的神喻率領他的大軍。軍情五處還有比他更適合的領導人嗎?
莉莎不甘示弱地回瞪氣勢凌厲但一臉和善的上司,在沈默過後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長官,你多久沒回家了?」
「自從爆炸案發生以後,就沒有回過家了。」
「整整一個星期。」莉莎頷首。「那你該聽聽幾分鐘前自己說了些什麼不中用的話,長官。」
「至少我沒有失去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就私人層面來說。」艾爾凡斯再度傾身向前,語重心長地續道﹕「假如連恩 (Liam) 不幸地在這次爆炸案中失去了妳,我會用同樣的方式處理這件事。」
莉莎感到胃裡的重量增加了一點,男友的名字壓在他的屍身上讓她的胃部下墜,並隱隱作痛起來。她低頭盯著併在一起的兩隻姆指,不斷地用其中一隻磨擦指關節的皮膚。遭到上司毫不留情的攻擊,莉莎的態度明顯軟化了,她輕聲問道﹕「長官,你要我離開多久?」
「別急著從我這裡逃開,在這種非常時期我可沒有失去一位分部主任的餘裕。妳可以繼續謹守妳的崗位,但是不能插手調查小組的事。我另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拜託妳。」
說著,艾爾凡斯轉向他的桌上型電腦,用滑鼠點擊了幾個按鈕,放在他腳旁的小型打印機隨即開始運作,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莉莎嚇了一跳似地望著雜亂的桌面,彷彿她的視線能夠穿透鋼板看到忽然開始吞吐紙張的打印機。
「我想請妳幫忙照顧一名臨時調職的情報員。」
「政府通訊總部派來的?」莉莎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適量的工作會令她分心,很好。
「軍情六處。」艾爾凡斯一手托著下巴,蹙著眉頭出神地盯著電腦螢幕。
「長官,我想我沒有聽清楚。你說的是軍情六處?秘密情報局 (Secret Intelligence Services)?」
「是的,他是古拉曼先生麾下的豺狼之一。」他向莉莎投出一個苦笑。「因此更讓人頭痛。」
羅伊一眼便看見了那瓶擺在書架最上層的苦艾酒。
苦艾酒旁邊放著兩個苦艾酒杯,其中一個酒杯裡放著一枚葉片狀的苦艾酒匙。
老頭叫他一大早就到泰晤士大樓報到,說是在軍情五處 G 分部為他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沒在那裡待上一年半載別想回軍情六處。老頭氣在頭上,他只好乖乖照辦。
分部主任的私人助理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女孩,名叫溫莉‧洛克貝爾。她表示分部主任正在處理別的事情,他可以先到分部主任的辦公室等候。羅伊請溫莉為他帶路,在踏進辦公室的那一刻,他便看見那瓶酒了。他用戒慎恐懼的目光掃視著墨綠色的酒瓶,腦中不合時宜地出現了「瑞士危機 (註一)」這個愚蠢的念頭,害他差點錯過了私人助理的提問。
「呃,不用了。」羅伊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我等霍克愛小姐回來才決定吧。謝謝妳,溫莉。」
「好的。」
羅伊在房間裡唯一空置的椅子上坐下來,不住游目四顧。辦公室左方是一排塞滿了厚重圖書和資料夾的書櫃,右方放著一個與金屬檔案櫃等高的書架,同樣整齊地擺放著各種類型的書籍。靠近門邊的地方則是放著一個高度及腰的矮櫃,上面放著托盤和熱水壺。
橫置在他面前的是一張長方形書桌,桌面上只有一部桌上型電腦和相關器材。桌面打掃得一塵不染,鍵盤上還覆著一塊透明保護膜。看來分部主任是位做事一絲不苟的人,十分注重工作環境是否整潔,跟他和馬斯的行事作風完全相反。
辦公桌旁放著一張可移動的側桌,羅伊對堆放在那處的文件感到很好奇。他把頭湊過去,逐一閱讀插在文件之間的顏色標籤,看起來都是些瑣碎的內部報告。軍情五處的情報員連借用一套清潔工制服作喬裝也要詳細地寫進報告裡,他不禁同情起他的同袍來。
正當羅伊開始覺得無聊,想要把注意力轉向分部主任的藏書時,他在文件堆裡發現了一個礙眼的空隙。仔細一看,原來兩份文件中間夾著一份對摺的報紙,只露出三行不完整的文字和一張圖片的一小部分。羅伊從中得知,那是 2005 年 7 月 7 日出版的《衛報 (The Guardian)》,一星期前他才看過。
為什麼分部主任留著一份八天前的報紙?
一陣清脆的高跟鞋扣地聲讓羅伊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他立刻坐直身子,回頭一望。透過辦公室光潔的玻璃,羅伊可以看見溫莉匆忙地把一名金髮女子攔截下來,她交代了他的到訪,並將手中一捆信件交給後者。金髮女子點點頭,逕自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羅伊趕緊站起身來,在握手前把條紋西裝外套拉直。
「抱歉讓你久等了,羅伊‧馬斯坦古先生。」莉莎朝對方伸出右手,自我介紹道﹕「我是伊莉莎白‧霍克愛,軍情五處 G 分部的主任。」
「妳好,霍克愛小姐。」羅伊接過莉莎的手熱情地握了握。「我是軍情六處的情報員,妳可以叫我羅伊。」
「要茶還是咖啡?」
「請給我一杯茶。」
「唐寧 (Twinings) 的薄荷茶可以嗎?」
「太好了。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莉莎將信件和一份文件放在金屬檔案櫃上,從門邊的矮櫃掏出兩個深藍色的馬克杯和淺綠色的茶包。羅伊覺得盯著她泡茶很不禮貌,於是重新在辦公桌前坐下。他百無聊賴地看看牆上的時鐘,手指在大腿上亂打拍子。房間裡只有莉莎拆掉茶包包裝袋和把熱水注入馬克杯的聲響,二人之間彌漫著一種詭異的靜默氛圍。
「今天的天氣不錯,對吧?」羅伊望著窗外倒映著藍天色澤的泰晤士河,漫不經心地開腔。
莉莎一臉疲憊地抬起頭,閉上了眼睛,只差沒有嘆氣。她扭上熱水壺出水口的開關,把泡了一分鐘的茶包扔進垃圾桶裡,接著提著兩杯熱茶回到辦公桌旁,只回了一句﹕「是的,你的茶。」
羅伊邊道謝,邊雙手接過茶杯。他呷了一口薄荷茶,沁涼的薄荷葉鮮味與溫熱的觸感一瞬間在舌尖上漫延開來。他嚐到一種意料之外的味道,但一時之間說不出那是什麼。莉莎同樣呷了一小口薄荷茶,順手把信件放到文件堆上,文件則放在桌上。
「我看見妳的文件裡夾著一份報紙,不知道對妳來說是不是很重要……」羅伊好心地提醒道﹕「由上而下第七份。」
莉莎歪頭看了看羅伊用眼神示意的地方。她將那份格格不入的報紙抽出來,放到抽屜裡去。那裡還留著她和連恩去年在海德公園拍的一張合照,她瞄了一眼,放下報紙,果斷地關上抽屜。
「馬斯坦古先生好眼力。」
「如果我冒犯了妳的隱私,我很抱歉。」羅伊小心翼翼地把馬克杯放到辦公桌上。
「不,你沒有。除非你開過我的抽屜,而我相信你沒有。」莉莎的嘴角換上了一個玩味的笑容,考驗對方似地問道﹕「告訴我,你對連環爆炸案的了解有多深?」
「只限於傳播媒體報道過的,畢竟這是你們和蘇格蘭場的工作。」羅伊一臉深思的表情。「軍情六處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暫時沒有國外恐怖組織聲稱對是次襲擊負責。」
「非常好。」莉莎用姆指掀起文件的透明膠片,那裡放著一份兩面均列印著六張簡報的資料。「那我們之間除了我手上這份工作以外,沒什麼好談的。」
「妳知道佐爾夫‧J‧金布利這個人嗎?束馬尾、戴紳士帽、喜歡穿白西裝。」羅伊比了比後腦的頭髮,語調輕鬆,神態自若,好像他形容的是一位鄰居、故友或親屬。「他對炸藥很有一套,有一群狂熱的追隨者,不少國外的恐怖組織視他為瑰寶,以重金招攬。」
「我聽過這個名字。」莉莎記得在一份老舊的報告裡讀到少量相關資料﹕佐爾夫‧J‧金布利可說是一個很有個性的罪犯,行事乖張、我行我素,愛爾蘭共和軍 (Irish Replibilcan Army) 曾經拉攏他不果。
「聯邦密探 (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在美國通緝他很久了,中情局也很努力地挖他的背景。聽說他最近逃到英國來。」
「是嗎?」
「妳沒有興趣探討金布利與這次連環爆炸案的關連嗎?」
羅伊不解地皺起眉頭。他以為莉莎對這個話題有興趣,他也成功藉此打開了話匣子,想不到她在最後關頭表現得興趣缺缺。
「很遺憾地沒有。」
羅伊靜靜地看著莉莎彎腰去按電源鈕啟動電腦,關心地問﹕「妳有苦衷?」
「因為我是一個遵從上司命令的下屬。」莉莎用自嘲的口脗說著﹕「我被禁止調查連環爆炸案,你不要害別人丟飯碗了。」
「完美的公務員。我明白了。」羅伊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視線落在莉莎掌心下的文件上。「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了。」
「好。這裡是有關 G 分部的基本資料,你可以慢慢看。」莉莎舉起文件示意後重新放下,然後從抽屜第二格取出一個米色資料夾,把印著簡報的文件放進去,遞給羅伊。「我們先來簡介一下你負責的案子。」
「請等一下,霍克愛小姐。我以為有機會參觀妳所管轄的 G 分部?」羅伊的食指在半空中轉了一圈,眼神和聲線帶著迫切的期待。「第一天工作熟悉一下環境什麼的?」
G 分部是軍情五處內負責國際恐怖主義的部門。說得清楚一點,軍情六處負責追蹤、跟進和搜集世界各地的恐怖主義活動情報,而一旦這些恐怖主義活動出現在英國境內,並威脅到國民安全,事情就歸眼前這位金髮美人管。既然工作範圍有重疊的可能,羅伊當然想把握寶貴的機會與同袍交流交流,疏通人脈了。
莉莎的手輕輕一抖,手中正要交給對方的米色資料夾便「啪」的一聲落在桌面上。她抿嘴笑了笑,正色說道﹕「馬斯坦古先生,你現在就坐在裡面。長官沒有告知我,你參加的是軍情五處導賞團。你應該看看你脖子上掛著的識別證,上面清晰地印著『員工』兩個字,不是『訪客』。我以為像你這種長期用簡潔詞彙撰寫報告的情報員,英語水平會比一般人高。看來我錯了。」
「呃,其實……」
「據我所知,你是在國外丟了軍情六處的臉,現在才會坐在這裡。」
「抱歉?」羅伊臉上浮現一個「我裝作沒有聽清楚」的尷尬表情。
「聽說那是一個非常艱鉅的機密任務,失敗的後果很嚴重。儘管尼古拉斯‧古拉曼 (Nicholas Galman) 氣得七竅生煙,他無法割捨他的愛將。」莉莎狠狠地評論道﹕「令人震驚的錯誤選擇。」
「關於我的事情,妳只知道這些?」羅伊有點手足無措地問。
「敝人職級太低,沒有足夠權限閱覽更多有關閣下的資料。要是附加資料對我們的合作有幫助,我很樂意讓你補充說明。」
羅伊可以對著軍情六處創辦人的畫像發誓,G 坐在他的巴比倫王座 (註二) 上指著他的鼻頭破口大罵,他還可以賠個欠扁的笑臉、聳聳肩了事;但是,面對在不足一英里外的一間辦公室裡被當作挖苦對象看待的狀況,他那顆精明的腦袋竟然想不到該如何處理。
「我……」
羅伊的心跳漸漸加速,他下意識地按著胸腔的部位,頻頻吐氣。一股磨人的熱度從胃部上升到胸口,再強硬地進駐到腦袋裡。他開始感到臉頰發燙、頭暈目眩,不禁鬆開了緊咬在頸上的領帶,視線不受控制地在辦公室裡亂飄。
「你還好吧?」莉莎秀眉微蹙,看著對方的臉色不正常地泛紅起來。
「那些事情晚一點再告訴妳。」羅伊搖搖晃晃地按著椅子的扶手站起來,視線最終飄向那瓶墨綠色的苦艾酒。「請問洗手間在哪裡?」
「你先坐下。」莉莎發現羅伊的不適,霍地站了起來,想要攙扶對方坐下。
「妳是不是用過這個杯子喝酒?」羅伊艱難地抓著椅背,佝僂著身體低頭喘氣,感到一陣噁心。
「啊!我忘了洗杯子……」莉莎恍然大悟地伸手掩著嘴巴,歉疚地說﹕「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但我有酒精代謝基因缺陷的體質,不能踫酒。」
「咦?噢,天啊。」莉莎急忙按下通話器的按鈕,低喝道﹕「溫莉,馬上過來我的辦公室!通知醫療室這裡有一個急症!」
莉莎驚恐地看著羅伊的身影消失在椅背後。她在他身旁蹲下來,一手穩住他的肩膀,一手探上了頸部泛紅的皮膚找尋他的脈搏。莉莎望了望桌上的馬克杯,又望了望神智有點迷糊的羅伊。她感受不到他的脈搏,因為按著他頸項的那隻手正在顫抖。
「真的很對不起……」
羅伊安撫似地拍拍莉莎的手背,臉色卻愈來愈難看。
苦艾酒旁邊放著兩個苦艾酒杯,其中一個酒杯裡放著一枚葉片狀的苦艾酒匙。
老頭叫他一大早就到泰晤士大樓報到,說是在軍情五處 G 分部為他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沒在那裡待上一年半載別想回軍情六處。老頭氣在頭上,他只好乖乖照辦。
分部主任的私人助理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女孩,名叫溫莉‧洛克貝爾。她表示分部主任正在處理別的事情,他可以先到分部主任的辦公室等候。羅伊請溫莉為他帶路,在踏進辦公室的那一刻,他便看見那瓶酒了。他用戒慎恐懼的目光掃視著墨綠色的酒瓶,腦中不合時宜地出現了「瑞士危機 (註一)」這個愚蠢的念頭,害他差點錯過了私人助理的提問。
「呃,不用了。」羅伊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我等霍克愛小姐回來才決定吧。謝謝妳,溫莉。」
「好的。」
羅伊在房間裡唯一空置的椅子上坐下來,不住游目四顧。辦公室左方是一排塞滿了厚重圖書和資料夾的書櫃,右方放著一個與金屬檔案櫃等高的書架,同樣整齊地擺放著各種類型的書籍。靠近門邊的地方則是放著一個高度及腰的矮櫃,上面放著托盤和熱水壺。
橫置在他面前的是一張長方形書桌,桌面上只有一部桌上型電腦和相關器材。桌面打掃得一塵不染,鍵盤上還覆著一塊透明保護膜。看來分部主任是位做事一絲不苟的人,十分注重工作環境是否整潔,跟他和馬斯的行事作風完全相反。
辦公桌旁放著一張可移動的側桌,羅伊對堆放在那處的文件感到很好奇。他把頭湊過去,逐一閱讀插在文件之間的顏色標籤,看起來都是些瑣碎的內部報告。軍情五處的情報員連借用一套清潔工制服作喬裝也要詳細地寫進報告裡,他不禁同情起他的同袍來。
正當羅伊開始覺得無聊,想要把注意力轉向分部主任的藏書時,他在文件堆裡發現了一個礙眼的空隙。仔細一看,原來兩份文件中間夾著一份對摺的報紙,只露出三行不完整的文字和一張圖片的一小部分。羅伊從中得知,那是 2005 年 7 月 7 日出版的《衛報 (The Guardian)》,一星期前他才看過。
為什麼分部主任留著一份八天前的報紙?
一陣清脆的高跟鞋扣地聲讓羅伊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他立刻坐直身子,回頭一望。透過辦公室光潔的玻璃,羅伊可以看見溫莉匆忙地把一名金髮女子攔截下來,她交代了他的到訪,並將手中一捆信件交給後者。金髮女子點點頭,逕自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羅伊趕緊站起身來,在握手前把條紋西裝外套拉直。
「抱歉讓你久等了,羅伊‧馬斯坦古先生。」莉莎朝對方伸出右手,自我介紹道﹕「我是伊莉莎白‧霍克愛,軍情五處 G 分部的主任。」
「妳好,霍克愛小姐。」羅伊接過莉莎的手熱情地握了握。「我是軍情六處的情報員,妳可以叫我羅伊。」
「要茶還是咖啡?」
「請給我一杯茶。」
「唐寧 (Twinings) 的薄荷茶可以嗎?」
「太好了。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莉莎將信件和一份文件放在金屬檔案櫃上,從門邊的矮櫃掏出兩個深藍色的馬克杯和淺綠色的茶包。羅伊覺得盯著她泡茶很不禮貌,於是重新在辦公桌前坐下。他百無聊賴地看看牆上的時鐘,手指在大腿上亂打拍子。房間裡只有莉莎拆掉茶包包裝袋和把熱水注入馬克杯的聲響,二人之間彌漫著一種詭異的靜默氛圍。
「今天的天氣不錯,對吧?」羅伊望著窗外倒映著藍天色澤的泰晤士河,漫不經心地開腔。
莉莎一臉疲憊地抬起頭,閉上了眼睛,只差沒有嘆氣。她扭上熱水壺出水口的開關,把泡了一分鐘的茶包扔進垃圾桶裡,接著提著兩杯熱茶回到辦公桌旁,只回了一句﹕「是的,你的茶。」
羅伊邊道謝,邊雙手接過茶杯。他呷了一口薄荷茶,沁涼的薄荷葉鮮味與溫熱的觸感一瞬間在舌尖上漫延開來。他嚐到一種意料之外的味道,但一時之間說不出那是什麼。莉莎同樣呷了一小口薄荷茶,順手把信件放到文件堆上,文件則放在桌上。
「我看見妳的文件裡夾著一份報紙,不知道對妳來說是不是很重要……」羅伊好心地提醒道﹕「由上而下第七份。」
莉莎歪頭看了看羅伊用眼神示意的地方。她將那份格格不入的報紙抽出來,放到抽屜裡去。那裡還留著她和連恩去年在海德公園拍的一張合照,她瞄了一眼,放下報紙,果斷地關上抽屜。
「馬斯坦古先生好眼力。」
「如果我冒犯了妳的隱私,我很抱歉。」羅伊小心翼翼地把馬克杯放到辦公桌上。
「不,你沒有。除非你開過我的抽屜,而我相信你沒有。」莉莎的嘴角換上了一個玩味的笑容,考驗對方似地問道﹕「告訴我,你對連環爆炸案的了解有多深?」
「只限於傳播媒體報道過的,畢竟這是你們和蘇格蘭場的工作。」羅伊一臉深思的表情。「軍情六處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暫時沒有國外恐怖組織聲稱對是次襲擊負責。」
「非常好。」莉莎用姆指掀起文件的透明膠片,那裡放著一份兩面均列印著六張簡報的資料。「那我們之間除了我手上這份工作以外,沒什麼好談的。」
「妳知道佐爾夫‧J‧金布利這個人嗎?束馬尾、戴紳士帽、喜歡穿白西裝。」羅伊比了比後腦的頭髮,語調輕鬆,神態自若,好像他形容的是一位鄰居、故友或親屬。「他對炸藥很有一套,有一群狂熱的追隨者,不少國外的恐怖組織視他為瑰寶,以重金招攬。」
「我聽過這個名字。」莉莎記得在一份老舊的報告裡讀到少量相關資料﹕佐爾夫‧J‧金布利可說是一個很有個性的罪犯,行事乖張、我行我素,愛爾蘭共和軍 (Irish Replibilcan Army) 曾經拉攏他不果。
「聯邦密探 (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在美國通緝他很久了,中情局也很努力地挖他的背景。聽說他最近逃到英國來。」
「是嗎?」
「妳沒有興趣探討金布利與這次連環爆炸案的關連嗎?」
羅伊不解地皺起眉頭。他以為莉莎對這個話題有興趣,他也成功藉此打開了話匣子,想不到她在最後關頭表現得興趣缺缺。
「很遺憾地沒有。」
羅伊靜靜地看著莉莎彎腰去按電源鈕啟動電腦,關心地問﹕「妳有苦衷?」
「因為我是一個遵從上司命令的下屬。」莉莎用自嘲的口脗說著﹕「我被禁止調查連環爆炸案,你不要害別人丟飯碗了。」
「完美的公務員。我明白了。」羅伊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視線落在莉莎掌心下的文件上。「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了。」
「好。這裡是有關 G 分部的基本資料,你可以慢慢看。」莉莎舉起文件示意後重新放下,然後從抽屜第二格取出一個米色資料夾,把印著簡報的文件放進去,遞給羅伊。「我們先來簡介一下你負責的案子。」
「請等一下,霍克愛小姐。我以為有機會參觀妳所管轄的 G 分部?」羅伊的食指在半空中轉了一圈,眼神和聲線帶著迫切的期待。「第一天工作熟悉一下環境什麼的?」
G 分部是軍情五處內負責國際恐怖主義的部門。說得清楚一點,軍情六處負責追蹤、跟進和搜集世界各地的恐怖主義活動情報,而一旦這些恐怖主義活動出現在英國境內,並威脅到國民安全,事情就歸眼前這位金髮美人管。既然工作範圍有重疊的可能,羅伊當然想把握寶貴的機會與同袍交流交流,疏通人脈了。
莉莎的手輕輕一抖,手中正要交給對方的米色資料夾便「啪」的一聲落在桌面上。她抿嘴笑了笑,正色說道﹕「馬斯坦古先生,你現在就坐在裡面。長官沒有告知我,你參加的是軍情五處導賞團。你應該看看你脖子上掛著的識別證,上面清晰地印著『員工』兩個字,不是『訪客』。我以為像你這種長期用簡潔詞彙撰寫報告的情報員,英語水平會比一般人高。看來我錯了。」
「呃,其實……」
「據我所知,你是在國外丟了軍情六處的臉,現在才會坐在這裡。」
「抱歉?」羅伊臉上浮現一個「我裝作沒有聽清楚」的尷尬表情。
「聽說那是一個非常艱鉅的機密任務,失敗的後果很嚴重。儘管尼古拉斯‧古拉曼 (Nicholas Galman) 氣得七竅生煙,他無法割捨他的愛將。」莉莎狠狠地評論道﹕「令人震驚的錯誤選擇。」
「關於我的事情,妳只知道這些?」羅伊有點手足無措地問。
「敝人職級太低,沒有足夠權限閱覽更多有關閣下的資料。要是附加資料對我們的合作有幫助,我很樂意讓你補充說明。」
羅伊可以對著軍情六處創辦人的畫像發誓,G 坐在他的巴比倫王座 (註二) 上指著他的鼻頭破口大罵,他還可以賠個欠扁的笑臉、聳聳肩了事;但是,面對在不足一英里外的一間辦公室裡被當作挖苦對象看待的狀況,他那顆精明的腦袋竟然想不到該如何處理。
「我……」
羅伊的心跳漸漸加速,他下意識地按著胸腔的部位,頻頻吐氣。一股磨人的熱度從胃部上升到胸口,再強硬地進駐到腦袋裡。他開始感到臉頰發燙、頭暈目眩,不禁鬆開了緊咬在頸上的領帶,視線不受控制地在辦公室裡亂飄。
「你還好吧?」莉莎秀眉微蹙,看著對方的臉色不正常地泛紅起來。
「那些事情晚一點再告訴妳。」羅伊搖搖晃晃地按著椅子的扶手站起來,視線最終飄向那瓶墨綠色的苦艾酒。「請問洗手間在哪裡?」
「你先坐下。」莉莎發現羅伊的不適,霍地站了起來,想要攙扶對方坐下。
「妳是不是用過這個杯子喝酒?」羅伊艱難地抓著椅背,佝僂著身體低頭喘氣,感到一陣噁心。
「啊!我忘了洗杯子……」莉莎恍然大悟地伸手掩著嘴巴,歉疚地說﹕「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但我有酒精代謝基因缺陷的體質,不能踫酒。」
「咦?噢,天啊。」莉莎急忙按下通話器的按鈕,低喝道﹕「溫莉,馬上過來我的辦公室!通知醫療室這裡有一個急症!」
莉莎驚恐地看著羅伊的身影消失在椅背後。她在他身旁蹲下來,一手穩住他的肩膀,一手探上了頸部泛紅的皮膚找尋他的脈搏。莉莎望了望桌上的馬克杯,又望了望神智有點迷糊的羅伊。她感受不到他的脈搏,因為按著他頸項的那隻手正在顫抖。
「真的很對不起……」
羅伊安撫似地拍拍莉莎的手背,臉色卻愈來愈難看。
當他被莉莎和溫莉合力送進醫療室的時候,神智已經不太清醒了。
當值醫師熟練地檢查羅伊的身體狀況,如他所說他擁有酒精代謝基因缺陷的體質。幸好他並非短時間內吸收大量的酒精,只是不小心攝取了極少量的高濃度酒精,因此症狀很輕微,只要服用某種抗組織胺藥就能消除症狀。
「靜脈滴注用完了再叫我過來。」
莉莎向當值醫師道謝,並為躺在病床上的羅伊拉上帷幕,留給他一點私人空間。她對著空白的牆壁若有所思地呆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仍然抱著羅伊的西裝外套。她將西裝外套披在床尾的圍欄上,動作放得很輕柔,沒有驚動到病床上的人。最後,她拉過一張圓櫈在床邊坐下來,耐心地等待羅伊甦醒。
莉莎慶幸自己沒有等太久。
羅伊的頭驀地歪到了一邊,他短促地哼了一聲,勉強睜開眼睛。
「你感覺好一點了嗎?」莉莎細細地觀察著羅伊的臉色,狀甚關懷,與剛剛反唇相譏的樣子判若兩人。
「這裡是、哪裡?」
「軍情五處的醫療室。」
羅伊眨眨乾澀的眼睛,伸長脖子盯著左前臂上以兩層膠帶固定的留置針,眉頭遲鈍地擠在一起。
「你感覺好一點了嗎?」莉莎又問了一次。
「我想我好一點了,如果醫師開藥丸給我會更好。」羅伊厭惡地斜睨著掛在頭頂上的靜脈滴注裝置,嘟嚷道﹕「還剩下多少?我什麼時候可以拔掉它?手臂又痛又癢很不舒服,我討厭被針插著的感覺。」
是的,會讓他想起軍情六處裡教情報員面對各種偵訊刑求的訓練課程。
「醫生說打點滴能讓藥物迅速生效,效果比藥丸好。」莉莎把羅伊那顆不安份的頭顱輕輕地按回枕頭上,伸出一根指頭警告他別再亂動。「十分鐘前你可是連話都說不清楚,現在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多了。」
「嚇到妳真是抱歉。」羅伊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自從中學首次病發以來,我便沒有踫過酒了。」
「我才是應該道歉的人。用骯髒的杯子泡茶給你、不小心讓你喝到酒,還不留情面地批評你的過失。」莉莎誠懇地低頭致歉,細數自己的罪行到一個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的地步。「真是十分抱歉。」
「我說了,沒關係,人總有冒失的時候。我一直逗妳說話,妳也覺得很煩惱吧!我還提出了無理的要求…… 我的識別證呢?」羅伊艱難地挺起身子四處張望,右手在胸前不斷摸索。「噢,我的領帶和西裝外套也不見了。妳有見過嗎?黑色的領帶和直紋西裝外套,條紋跟妳的襯衣一樣。」
「都在這裡。」莉莎指著床尾,看見對方仍是一臉疑惑,她特地走過去抽出口袋裡的東西讓羅伊確認。
羅伊孤疑地瞇起一雙迷濛的黑眸,直盯著莉莎手上的東西看了一會兒,接著放棄似地躺回床上,說道﹕「我不行了,頭痛得要命。妳說那是一片餅乾和一塊絲巾,我也會大聲地回說『是的,夫人』!」
莉莎好笑地看著胡言亂語的羅伊,建議道﹕「你肚子餓的話,我可以買個三明治。」
「我不餓,但是我有一些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羅伊大聲地說。
「有什麼問題是不該問的?」
「書架上的碧綠精靈。」羅伊突然認真起來。「妳喝的是那種酒吧?為什麼沒有按苦艾酒杯的比例稀釋來喝?」
莉莎沒想到羅伊會有此一問,一瞬間愣住了。
由於苦艾酒的酒精濃度非常高,一般人品嚐的時候會使用特定份量的冰水進行稀釋,並加入方糖調味。苦艾酒的傳統喝法需要用上苦艾酒杯 ── 一種杯身上寬下窄且呈沙漏狀的玻璃杯。
飲用時,以酒杯的圓弧部分作為酒的劑量線,先在杯口架上一枝苦艾酒匙,放上一顆方糖,再按個人喜好加入適量的冰水。苦艾酒匙能讓兩者完美地融化在酒裡,如此細緻的前置工序使品嚐苦艾酒成了一門藝術。沒有人會不解風情或瘋狂到用一只馬克杯來喝苦艾酒。
「這的確是個不該問的問題呢,馬斯坦古先生。」
「如果妳不願意的話,可以拒絕回答。可是,我認為妳需要找個信任的對象傾訴心事。」
莉莎抿緊嘴唇,思考了一陣子。再度開口的時候,棕眸帶著一道審度的寒光。
「我可以信任你嗎?」
「我會保守妳的秘密。」
「那瓶苦艾酒……」莉莎垂下眼瞼,扭動著左手指關節直至該處傳來疼痛的感覺。「那是我男朋友愛喝的酒,原本我們打算在週年紀念日一起享用,但他已經不在了。他在連環爆炸案中不幸地喪生了。」
「請節哀順變。」羅伊同情地望著莉莎。
「7 月 7 日那天他剛好休假,一大清早打算拜訪他的父母。他乘坐的是皮卡迪里線的地鐵列車。第一次爆炸發生後不久,他的列車也在羅素廣場站和王十字車站之間爆炸了。警方連他的屍骸也找不全,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連恩的父母,他的當值表是我編排的。」莉莎扯著西裝外套的雕花鈕釦,內疚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不敢見他們。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倫敦七七爆炸案發生在一個很平常的星期四早晨。倫敦的交通網絡在繁忙時段受到一連串的炸彈襲擊,造成了極大的傷亡,市中心陷入一片混亂狀態。第一個埋藏在地鐵列車的炸彈首先在利物浦站與阿爾德蓋特站之間被引爆,緊接著第二和第三個炸彈同樣在地鐵列車內爆炸,唯獨最後一次爆炸發生在一輛途經塔維斯托克廣場的雙層巴士上。
莉莎口中的第二宗爆炸事件,是當天四宗爆炸案之中傷亡最慘重的,造成二十一人死亡。軍情五處和蘇格蘭場瞬即展開大規模的調查工作。羅伊看過所有相關的新聞報導,各項數據深深地印在腦海裡,但他沒想到數字背後的人命傷亡原來離他這樣近。
羅伊抬起插著留置針的左手捏住莉莎的肩膀,柔聲安慰道﹕「這不是妳的錯。這只是一宗意外,一場意料之外的恐怖襲擊。沒有人能夠預見它的發生。對於連恩的事,我很抱歉。他一定希望妳能夠盡快振作起來,他的父母也需要妳的支持。妳必須要堅強。」
「好奇怪。」莉莎用食指抹去溢出的淚水,淚眼盈盈地回望病床上的羅伊。「別人都叫我請假休息,好像我繼續待在這個工作環境會就此一蹶不振。你卻不一樣。」
「從剛才完全把我唬住的氣勢可以看出來,霍克愛小姐不是一名簡單的人物。」羅伊不自覺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肯定地說﹕「妳會沒事的。」
「謝謝你,我好多了。」莉莎虛弱地笑了笑,抬頭確認靜脈滴注的醫藥還剩下多少。「已經用了一半了。」
「那剩下的一半時間,妳要聽聽我的補充資料嗎?」
「我很樂意。」
「可不要取笑我啊。」
「我不會。」
當值醫師熟練地檢查羅伊的身體狀況,如他所說他擁有酒精代謝基因缺陷的體質。幸好他並非短時間內吸收大量的酒精,只是不小心攝取了極少量的高濃度酒精,因此症狀很輕微,只要服用某種抗組織胺藥就能消除症狀。
「靜脈滴注用完了再叫我過來。」
莉莎向當值醫師道謝,並為躺在病床上的羅伊拉上帷幕,留給他一點私人空間。她對著空白的牆壁若有所思地呆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仍然抱著羅伊的西裝外套。她將西裝外套披在床尾的圍欄上,動作放得很輕柔,沒有驚動到病床上的人。最後,她拉過一張圓櫈在床邊坐下來,耐心地等待羅伊甦醒。
莉莎慶幸自己沒有等太久。
羅伊的頭驀地歪到了一邊,他短促地哼了一聲,勉強睜開眼睛。
「你感覺好一點了嗎?」莉莎細細地觀察著羅伊的臉色,狀甚關懷,與剛剛反唇相譏的樣子判若兩人。
「這裡是、哪裡?」
「軍情五處的醫療室。」
羅伊眨眨乾澀的眼睛,伸長脖子盯著左前臂上以兩層膠帶固定的留置針,眉頭遲鈍地擠在一起。
「你感覺好一點了嗎?」莉莎又問了一次。
「我想我好一點了,如果醫師開藥丸給我會更好。」羅伊厭惡地斜睨著掛在頭頂上的靜脈滴注裝置,嘟嚷道﹕「還剩下多少?我什麼時候可以拔掉它?手臂又痛又癢很不舒服,我討厭被針插著的感覺。」
是的,會讓他想起軍情六處裡教情報員面對各種偵訊刑求的訓練課程。
「醫生說打點滴能讓藥物迅速生效,效果比藥丸好。」莉莎把羅伊那顆不安份的頭顱輕輕地按回枕頭上,伸出一根指頭警告他別再亂動。「十分鐘前你可是連話都說不清楚,現在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多了。」
「嚇到妳真是抱歉。」羅伊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自從中學首次病發以來,我便沒有踫過酒了。」
「我才是應該道歉的人。用骯髒的杯子泡茶給你、不小心讓你喝到酒,還不留情面地批評你的過失。」莉莎誠懇地低頭致歉,細數自己的罪行到一個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的地步。「真是十分抱歉。」
「我說了,沒關係,人總有冒失的時候。我一直逗妳說話,妳也覺得很煩惱吧!我還提出了無理的要求…… 我的識別證呢?」羅伊艱難地挺起身子四處張望,右手在胸前不斷摸索。「噢,我的領帶和西裝外套也不見了。妳有見過嗎?黑色的領帶和直紋西裝外套,條紋跟妳的襯衣一樣。」
「都在這裡。」莉莎指著床尾,看見對方仍是一臉疑惑,她特地走過去抽出口袋裡的東西讓羅伊確認。
羅伊孤疑地瞇起一雙迷濛的黑眸,直盯著莉莎手上的東西看了一會兒,接著放棄似地躺回床上,說道﹕「我不行了,頭痛得要命。妳說那是一片餅乾和一塊絲巾,我也會大聲地回說『是的,夫人』!」
莉莎好笑地看著胡言亂語的羅伊,建議道﹕「你肚子餓的話,我可以買個三明治。」
「我不餓,但是我有一些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羅伊大聲地說。
「有什麼問題是不該問的?」
「書架上的碧綠精靈。」羅伊突然認真起來。「妳喝的是那種酒吧?為什麼沒有按苦艾酒杯的比例稀釋來喝?」
莉莎沒想到羅伊會有此一問,一瞬間愣住了。
由於苦艾酒的酒精濃度非常高,一般人品嚐的時候會使用特定份量的冰水進行稀釋,並加入方糖調味。苦艾酒的傳統喝法需要用上苦艾酒杯 ── 一種杯身上寬下窄且呈沙漏狀的玻璃杯。
飲用時,以酒杯的圓弧部分作為酒的劑量線,先在杯口架上一枝苦艾酒匙,放上一顆方糖,再按個人喜好加入適量的冰水。苦艾酒匙能讓兩者完美地融化在酒裡,如此細緻的前置工序使品嚐苦艾酒成了一門藝術。沒有人會不解風情或瘋狂到用一只馬克杯來喝苦艾酒。
「這的確是個不該問的問題呢,馬斯坦古先生。」
「如果妳不願意的話,可以拒絕回答。可是,我認為妳需要找個信任的對象傾訴心事。」
莉莎抿緊嘴唇,思考了一陣子。再度開口的時候,棕眸帶著一道審度的寒光。
「我可以信任你嗎?」
「我會保守妳的秘密。」
「那瓶苦艾酒……」莉莎垂下眼瞼,扭動著左手指關節直至該處傳來疼痛的感覺。「那是我男朋友愛喝的酒,原本我們打算在週年紀念日一起享用,但他已經不在了。他在連環爆炸案中不幸地喪生了。」
「請節哀順變。」羅伊同情地望著莉莎。
「7 月 7 日那天他剛好休假,一大清早打算拜訪他的父母。他乘坐的是皮卡迪里線的地鐵列車。第一次爆炸發生後不久,他的列車也在羅素廣場站和王十字車站之間爆炸了。警方連他的屍骸也找不全,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連恩的父母,他的當值表是我編排的。」莉莎扯著西裝外套的雕花鈕釦,內疚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不敢見他們。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倫敦七七爆炸案發生在一個很平常的星期四早晨。倫敦的交通網絡在繁忙時段受到一連串的炸彈襲擊,造成了極大的傷亡,市中心陷入一片混亂狀態。第一個埋藏在地鐵列車的炸彈首先在利物浦站與阿爾德蓋特站之間被引爆,緊接著第二和第三個炸彈同樣在地鐵列車內爆炸,唯獨最後一次爆炸發生在一輛途經塔維斯托克廣場的雙層巴士上。
莉莎口中的第二宗爆炸事件,是當天四宗爆炸案之中傷亡最慘重的,造成二十一人死亡。軍情五處和蘇格蘭場瞬即展開大規模的調查工作。羅伊看過所有相關的新聞報導,各項數據深深地印在腦海裡,但他沒想到數字背後的人命傷亡原來離他這樣近。
羅伊抬起插著留置針的左手捏住莉莎的肩膀,柔聲安慰道﹕「這不是妳的錯。這只是一宗意外,一場意料之外的恐怖襲擊。沒有人能夠預見它的發生。對於連恩的事,我很抱歉。他一定希望妳能夠盡快振作起來,他的父母也需要妳的支持。妳必須要堅強。」
「好奇怪。」莉莎用食指抹去溢出的淚水,淚眼盈盈地回望病床上的羅伊。「別人都叫我請假休息,好像我繼續待在這個工作環境會就此一蹶不振。你卻不一樣。」
「從剛才完全把我唬住的氣勢可以看出來,霍克愛小姐不是一名簡單的人物。」羅伊不自覺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肯定地說﹕「妳會沒事的。」
「謝謝你,我好多了。」莉莎虛弱地笑了笑,抬頭確認靜脈滴注的醫藥還剩下多少。「已經用了一半了。」
「那剩下的一半時間,妳要聽聽我的補充資料嗎?」
「我很樂意。」
「可不要取笑我啊。」
「我不會。」
羅伊拿著兩杯剛添過的清水,飛快地走過餐廳狹窄的通道,來到最裡面的座位。他在僅能容下兩隻碟子和調味盤的桌上放下杯子,坐在馬斯‧修茲的對面。
「你沒有偷吃我的照燒豬排吧?」他解開襯衣手袖的鈕釦,捋起兩邊衣袖。
「吃掉你也不知道。」馬斯在鏡片後瞟著心情愉快的羅伊,手卻沒有停下來。他用鐵湯匙把盛在碟子一側的咖哩撥到高麗菜、白飯和吉列豬排上去,繼續剛才的話題﹕「你邀請我一起吃午飯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用那種老掉牙的技倆把她追到手吧。」
「當然不是。」羅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默許老朋友把兩塊肥美的吉列豬排送到他的碟中,然後擅自取走一片照燒豬排。「我是一位正人君子,才不會乘人之危。」
「但你還是把她追到手了,不是嗎?」
「那是後話。」羅伊的唇線緩緩地彎起來。「我們好久沒見啦!有一年多了吧?這頓飯算我的,當作是蘋果派的謝禮。」
「好寒酸的謝禮。」馬斯裝作嫌棄地啐了一聲,臉上跟著浮現一個含蓄的微笑。
「你不會不接受吧。」
「早知道挑一間高級餐廳把你吃到破產。」
「其實,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
「什麼?」馬斯將切成小塊的吉列豬排送進口裡,滋味地品嚐著日式咖哩的甘甜和肉排酥脆的口感。
「我只說一次,你聽清楚了。」羅伊警戒地掃視著四周,然後俯身向前,壓低聲線對著桌面說﹕「她是老頭的外孫女,跟他的關係算不上好。」
馬斯停下了進食的動作,強硬地把沒有嚼碎的肉排吞下去。他撫著胸口輕咳了一聲,投出一個懷疑的眼神。
「真的啦!」他看見羅伊誇張地用唇語告訴他,他覺得眼前的食物好像不那麼好吃了。
「咳,小子,你行啊。」馬斯咬著一把沾滿咖哩的高麗菜緊張地嘮叨著﹕「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老頭很珍視他的外孫女!你沒看見他的 Facebook ── 私人的那一個,我讓你看過 ── 有一個相冊放滿了她小時候的照片嗎?你敢讓她掉一小滴、一小滴眼淚,你可以隨時做好在這個世界消失的準備了。我會為你立碑 ── 死於一滴懸在下巴的眼淚。」
「老頭又不知道我們是那種關係。在軍情五處的三個月裡,她是上司,我是下屬,如此而已。」羅伊沒有勇氣告訴馬斯,他第一天在軍情五處上班就讓莉莎哭了個痛快。
「不要這麼肯定,在諜報界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他的外孫女開開心心,老頭可以對很多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會對他的容忍力有一番新的見解。」
「你不需要為我們擔心。」羅伊露出一個惡作劇的笑容,神秘兮兮地說﹕「老頭這陣子忙著應付他的情人,沒空管莉莎。」
「你愈來愈大膽了。」馬斯不甚讚許地搖搖頭。「這個計劃能實行多久?」
「那不是我的主意。」羅伊事不關己似地聳了聳肩。「我只是在男女關係上給了一點進階的意見,然後運用了一點情報戰略,再加上莉莎的推波助瀾。就這樣,兩個生活在不同圈子的人就自然地走在一起了。目前看起來十全十美,但他和莉莎的關係還是沒有改善。我為這件事苦惱了很久。」
「天啊,你們兩個加起來比信奉伊斯蘭極端主義的恐怖份子還要恐怖!」馬斯灌了一口清水,重重地嘆了口氣。「我都要同情他了。」
「謝謝。」
「我不是在稱讚你。」
「怎樣都好,你再說飯都涼了。」
「葛蕾西亞一直問你什麼時候有空來吃晚飯。」馬斯板著臉,轉換成凶巴巴的保護欲模式。「我批准你過來探望我的小艾莉莎。」
羅伊反了反白眼,唱歌似地唸道﹕「不勝感激,痛哭流涕,天祐女皇。」
馬斯表情嚴肅地從外套口袋裡抽出一張女兒的近照,一伸手遞到羅伊的鼻頭前,害對方神經質地把椅子挪後了幾吋。他開始天花亂墜地談論自己的家庭,在狹小的空間裡手舞足蹈,說到後來還不小心把相片捏到起皺褶。
「她穿小洋裝的樣子真是超級可愛,可愛到引人犯罪!我已經決定要送她進貴族女校唸書了,外面的學校對她來說太危險了。雖然她要住宿舍,放假才能回家,但是為了她未來的幸福──」
「是、是、是,我明白了。冷靜一點,你要把女兒的手臂捏爛了。」羅伊委婉地按下馬斯的手腕,順手接過照片看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還給他。只要話題涉及他的家庭,馬斯就會變得非常激動和情緒化,還會比平常囉嗦一百倍。為了打斷老朋友無休止的炫耀,羅伊隨即掏出手機查看行事曆。「下個月第三個星期五可以嗎?」
話未說完,羅伊的手機驀地震動起來。看見螢幕上顯示的是莉莎的名字,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在半秒內按下通話鍵。
「妳在哪裡?」馬斯這輩子沒有聽過老朋友用這麼柔和、這麼沈穩的語調跟別人說話。「我正在和朋友吃午飯,快吃完了。早上的事情耽誤了,所以現在才吃。不,我…… 唐人街的 Misato 日本料理餐廳。好,待會見。」
「她在萊斯特廣場站。」羅伊簡潔地向馬斯說明。
「她今天也休假嗎?」
「不,她今天到巴比倫面試。」羅伊趕緊把碟子裡剩餘的飯菜扒進嘴裡,途中不斷看向腕上的手錶。「她打算到我們這邊來,老頭應該會愛死我。」
「哇,祝你們好運。」
「她是一位優秀的淑女,改天介紹你認識吧!」羅伊用紙巾抹掉嘴角上的照燒汁,動作俐落地放下捲起的衣袖,穿上保暖的黑色大衣。
「我看了一下行事曆,那我們下個月第三個星期五見囉。」馬斯從手機螢幕上抬起頭。
「好,我走了,記得把禮物帶走。」
羅伊不忙提醒馬斯腳邊躺著他為修茲家準備的回禮,接著一手夾起放在調味盤的帳單就往櫃檯跑。
「謝了。」馬斯沒趣地對著空空如也的座位說。
Misato 餐廳的玻璃中央貼滿了宣傳單張和菜單,加上內外溫差導致的霧氣氤氳,坐在裡面不容易看到外面的狀況。馬斯只能從羅伊模糊的背影猜測,他應該是在重新扣好襯衣手袖的鈕釦吧。他在門外等了一分鐘左右,馬斯便窺見一個陌生的身影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向他了。
那位穿著套裝的女子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臉龐秀麗、目光冷峻,是羅伊喜歡挑戰的類型。他們互相擁抱,扶著對方的腰際說了幾句話。羅伊溫柔地吻上了她的臉頰。他們牽著彼此的手離開了餐廳,羅伊經過門口的時候,對馬斯揮了揮手道別。
馬斯隨意地舉起一隻手作為回應。他用紙巾抹抹嘴,望著桌上空蕩蕩的碟子,滿足地嘆了口氣。
「嗯,這算是一個好開始吧!」馬斯自顧自地說。
他拍一拍膝蓋,提起腳邊的購物袋,愉快地踏上回家的路。
‧註釋 (參考維基百科)‧
1. 苦艾酒﹕苦艾酒的起源地為瑞士,是一種酒精濃度很高的烈酒 (45-89.9%),又名「碧綠精靈」或「罪惡之酒」。
2. 巴比倫王座﹕軍情六處在泰晤士河畔的總部,因外型酷似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所建造的金字形神塔 (Ziggurat),在諜報界被稱為「泰晤士河的巴比倫 (Babylon-on-Thames)」。巴比倫是美索不達米亞文明之一。
‧後記‧
06/05/2013
謝謝看畢全文
給您們錢快結婚!!!!! (摔墨鏡
感謝小 E 提供的點子 (咖啡那部分)。
用詞好像有口語化的趨勢。我有感這次資料搜集做得比以前認真一咪咪,所以以前寫的東西一瞬間變得低級又幼稚。如果設定與情節跟《假神》和《神不犯錯》有出入的話,是很正常的。如果大家仍然覺得這篇低級又幼稚的話,嗯,請大家多多指教 (痛毆
「你沒有偷吃我的照燒豬排吧?」他解開襯衣手袖的鈕釦,捋起兩邊衣袖。
「吃掉你也不知道。」馬斯在鏡片後瞟著心情愉快的羅伊,手卻沒有停下來。他用鐵湯匙把盛在碟子一側的咖哩撥到高麗菜、白飯和吉列豬排上去,繼續剛才的話題﹕「你邀請我一起吃午飯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用那種老掉牙的技倆把她追到手吧。」
「當然不是。」羅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默許老朋友把兩塊肥美的吉列豬排送到他的碟中,然後擅自取走一片照燒豬排。「我是一位正人君子,才不會乘人之危。」
「但你還是把她追到手了,不是嗎?」
「那是後話。」羅伊的唇線緩緩地彎起來。「我們好久沒見啦!有一年多了吧?這頓飯算我的,當作是蘋果派的謝禮。」
「好寒酸的謝禮。」馬斯裝作嫌棄地啐了一聲,臉上跟著浮現一個含蓄的微笑。
「你不會不接受吧。」
「早知道挑一間高級餐廳把你吃到破產。」
「其實,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
「什麼?」馬斯將切成小塊的吉列豬排送進口裡,滋味地品嚐著日式咖哩的甘甜和肉排酥脆的口感。
「我只說一次,你聽清楚了。」羅伊警戒地掃視著四周,然後俯身向前,壓低聲線對著桌面說﹕「她是老頭的外孫女,跟他的關係算不上好。」
馬斯停下了進食的動作,強硬地把沒有嚼碎的肉排吞下去。他撫著胸口輕咳了一聲,投出一個懷疑的眼神。
「真的啦!」他看見羅伊誇張地用唇語告訴他,他覺得眼前的食物好像不那麼好吃了。
「咳,小子,你行啊。」馬斯咬著一把沾滿咖哩的高麗菜緊張地嘮叨著﹕「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老頭很珍視他的外孫女!你沒看見他的 Facebook ── 私人的那一個,我讓你看過 ── 有一個相冊放滿了她小時候的照片嗎?你敢讓她掉一小滴、一小滴眼淚,你可以隨時做好在這個世界消失的準備了。我會為你立碑 ── 死於一滴懸在下巴的眼淚。」
「老頭又不知道我們是那種關係。在軍情五處的三個月裡,她是上司,我是下屬,如此而已。」羅伊沒有勇氣告訴馬斯,他第一天在軍情五處上班就讓莉莎哭了個痛快。
「不要這麼肯定,在諜報界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他的外孫女開開心心,老頭可以對很多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會對他的容忍力有一番新的見解。」
「你不需要為我們擔心。」羅伊露出一個惡作劇的笑容,神秘兮兮地說﹕「老頭這陣子忙著應付他的情人,沒空管莉莎。」
「你愈來愈大膽了。」馬斯不甚讚許地搖搖頭。「這個計劃能實行多久?」
「那不是我的主意。」羅伊事不關己似地聳了聳肩。「我只是在男女關係上給了一點進階的意見,然後運用了一點情報戰略,再加上莉莎的推波助瀾。就這樣,兩個生活在不同圈子的人就自然地走在一起了。目前看起來十全十美,但他和莉莎的關係還是沒有改善。我為這件事苦惱了很久。」
「天啊,你們兩個加起來比信奉伊斯蘭極端主義的恐怖份子還要恐怖!」馬斯灌了一口清水,重重地嘆了口氣。「我都要同情他了。」
「謝謝。」
「我不是在稱讚你。」
「怎樣都好,你再說飯都涼了。」
「葛蕾西亞一直問你什麼時候有空來吃晚飯。」馬斯板著臉,轉換成凶巴巴的保護欲模式。「我批准你過來探望我的小艾莉莎。」
羅伊反了反白眼,唱歌似地唸道﹕「不勝感激,痛哭流涕,天祐女皇。」
馬斯表情嚴肅地從外套口袋裡抽出一張女兒的近照,一伸手遞到羅伊的鼻頭前,害對方神經質地把椅子挪後了幾吋。他開始天花亂墜地談論自己的家庭,在狹小的空間裡手舞足蹈,說到後來還不小心把相片捏到起皺褶。
「她穿小洋裝的樣子真是超級可愛,可愛到引人犯罪!我已經決定要送她進貴族女校唸書了,外面的學校對她來說太危險了。雖然她要住宿舍,放假才能回家,但是為了她未來的幸福──」
「是、是、是,我明白了。冷靜一點,你要把女兒的手臂捏爛了。」羅伊委婉地按下馬斯的手腕,順手接過照片看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還給他。只要話題涉及他的家庭,馬斯就會變得非常激動和情緒化,還會比平常囉嗦一百倍。為了打斷老朋友無休止的炫耀,羅伊隨即掏出手機查看行事曆。「下個月第三個星期五可以嗎?」
話未說完,羅伊的手機驀地震動起來。看見螢幕上顯示的是莉莎的名字,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在半秒內按下通話鍵。
「妳在哪裡?」馬斯這輩子沒有聽過老朋友用這麼柔和、這麼沈穩的語調跟別人說話。「我正在和朋友吃午飯,快吃完了。早上的事情耽誤了,所以現在才吃。不,我…… 唐人街的 Misato 日本料理餐廳。好,待會見。」
「她在萊斯特廣場站。」羅伊簡潔地向馬斯說明。
「她今天也休假嗎?」
「不,她今天到巴比倫面試。」羅伊趕緊把碟子裡剩餘的飯菜扒進嘴裡,途中不斷看向腕上的手錶。「她打算到我們這邊來,老頭應該會愛死我。」
「哇,祝你們好運。」
「她是一位優秀的淑女,改天介紹你認識吧!」羅伊用紙巾抹掉嘴角上的照燒汁,動作俐落地放下捲起的衣袖,穿上保暖的黑色大衣。
「我看了一下行事曆,那我們下個月第三個星期五見囉。」馬斯從手機螢幕上抬起頭。
「好,我走了,記得把禮物帶走。」
羅伊不忙提醒馬斯腳邊躺著他為修茲家準備的回禮,接著一手夾起放在調味盤的帳單就往櫃檯跑。
「謝了。」馬斯沒趣地對著空空如也的座位說。
Misato 餐廳的玻璃中央貼滿了宣傳單張和菜單,加上內外溫差導致的霧氣氤氳,坐在裡面不容易看到外面的狀況。馬斯只能從羅伊模糊的背影猜測,他應該是在重新扣好襯衣手袖的鈕釦吧。他在門外等了一分鐘左右,馬斯便窺見一個陌生的身影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向他了。
那位穿著套裝的女子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臉龐秀麗、目光冷峻,是羅伊喜歡挑戰的類型。他們互相擁抱,扶著對方的腰際說了幾句話。羅伊溫柔地吻上了她的臉頰。他們牽著彼此的手離開了餐廳,羅伊經過門口的時候,對馬斯揮了揮手道別。
馬斯隨意地舉起一隻手作為回應。他用紙巾抹抹嘴,望著桌上空蕩蕩的碟子,滿足地嘆了口氣。
「嗯,這算是一個好開始吧!」馬斯自顧自地說。
他拍一拍膝蓋,提起腳邊的購物袋,愉快地踏上回家的路。
‧註釋 (參考維基百科)‧
1. 苦艾酒﹕苦艾酒的起源地為瑞士,是一種酒精濃度很高的烈酒 (45-89.9%),又名「碧綠精靈」或「罪惡之酒」。
2. 巴比倫王座﹕軍情六處在泰晤士河畔的總部,因外型酷似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所建造的金字形神塔 (Ziggurat),在諜報界被稱為「泰晤士河的巴比倫 (Babylon-on-Thames)」。巴比倫是美索不達米亞文明之一。
‧後記‧
06/05/2013
謝謝看畢全文
給您們錢快結婚!!!!! (摔墨鏡
感謝小 E 提供的點子 (咖啡那部分)。
用詞好像有口語化的趨勢。我有感這次資料搜集做得比以前認真一咪咪,所以以前寫的東西一瞬間變得低級又幼稚。如果設定與情節跟《假神》和《神不犯錯》有出入的話,是很正常的。如果大家仍然覺得這篇低級又幼稚的話,嗯,請大家多多指教 (痛毆